揭恬儿去世时,修染才过“百晬”。修染的两个哥哥,本就不是一母所生。所以,对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弟弟的哭闹,更是厌恶至极!若是再给孩子找个厉害的继母,那么,揭傒斯的这个亲外甥,可就命休矣!
【一】《梦题墨梅》揭傒斯.诗
妹妹的临终嘱托,不时地回荡在揭傒斯的耳边。
他心里琢磨:“有道是,‘爱屋及乌,柔远能近’。若是让喜欢自己的于湉做了修染的继母,是否会对修染跟自己一样的好?!”
于是,经过揭傒斯的一番软磨硬泡,15岁的于湉最终还是嫁给了三婚的赵琪素。
看来,夫,妨不妨妻;妻,克不克夫,根本与生辰八字没有多大的关系。赵琪素属羊,而于湉属马,本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人,谁料想,于湉嫁过去不到两年,赵琪素就上了西天,害得于湉从17岁开始守寡,至今没有再婚。
揭傒斯知道,是他害了花季的于湉,便一直鼓动她再嫁。于湉却把修染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直守着他,生活到现在。
上天啊,女人为了爱情,到底能牺牲到什么程度?
眼看着,于湉就要跟着修染享清福了。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却不声不响地,趁着舅舅揭傒斯在家丁忧的机会,出家做了和尚……这不但让于湉伤心至极,更打了揭傒斯一个措手不及。
如何才能让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回心转意呢?揭傒斯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佛说:一切皆有因,一切皆成缘。你现在得到了什么果,就是你曾经种下了什么样的因,没有人能逃得出世间的因果循环。
对幼年丧母,童年丧父的修染来说,过分的爱,就是揭傒斯所犯下的因。
揭傒斯不仅自己溺爱自己这个外甥,更是让于湉宠爱这个继子。可你要明白:有时候爱太多,就成了一种伤害。这种伤害,不仅伤了自己的心,也伤了被爱人的意。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见大家只顾吃喝,不见言谈,于湉便朝揭傒斯使了一个眼色。
揭傒斯立马会意,便缓缓地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元章的这幅画……”
众人皆放下了酒杯或筷子,抬头看着揭傒斯说。
揭傒斯随手指了指西墙上,王冕送给于湉的那幅《墨梅图》说:“我为这幅图续了一首诗,老夫念给大伙听听。”
说着,就摇头晃脑地吟唱了起来:
“霜空冥冥江水暮,
江上梅花千万树。
无端折得一枝归,
一双蝴蝶相随飞。”
刚一吟完,杏儿便发话道:“没元章哥哥写的好!”
揭傒斯尴尬地笑笑,“你的元章是写梅画梅的高手,老夫岂能与之相比?”
杏儿又说:“关键,大姑父写的也不合理呀!”
于湉瞪了杏儿一眼,“哪儿不合理啦?”
杏儿道:“梅花开的时候,是大冬天,哪来的蝴蝶?这一来…还是两只……”
于湉说:“你没听你姑父说,是梦么?”
杏儿又嘟囔了一句,“梦,也不能胡乱地梦么~”
揭傒斯笑道:“老夫,也只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那么,接下来,诸位才子才女们,我们来个‘飞花令’如何?”
“好!好!好!”众人齐声喝彩。
【二】《红梅.其十八》王冕.诗
飞花令,原本是古人行酒令时的一个文字游戏,源自古人的诗词之趣,得名于唐代诗人韩翃《寒食》中的名句----春城无处不飞花。
行飞花令时,可选用诗词曲中的句子,但选择的句子一般不超过七个字。
说起来简单,但没点儿文化,还真是玩不转!
那时的要求,对令人所对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而且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这些诗句,你既可背诵前人名句,也可以自己临场发挥。
比方说,酒宴上,甲说一句第一字带有“花”的诗词---“花近高楼伤客心”;乙要接续第二字带“花”的诗句---“落花时节又逢君”;丙可接“春江花朝秋月夜”,“花”在第三字位置上;丁接“人面桃花相映红”,“花”在第四字位置上;接着,可以是“不知近水花先发”、“出门俱是看花人”、“霜叶红于二月花”等。到花在第七个字位置上则一轮完成,可继续循环下去。行令人一个接一个,当你作不出诗、背不出诗或作错、背错时,由酒令官命令其喝酒。
当然,酒宴上,行令方式还可以有一些变化,如直接说一句带“花”字的诗,“花”字在诗中的位置对应到某客人,此客人再接,如果正好对应到自身,则罚酒。如行令人说“牧童遥指杏花村”,“花”在第六字位置上,从行令人开始数到第六人接令,如果第六人刚好是行令人自己,则行令人喝酒。
此外还有另外一种行令方法:行“飞花令”时,诗句中第几个字为“花”,即按一定顺序由第几个人喝酒。
揭傒斯说道:“我们的飞花令,不比古人那么严格,随便吟一首诗,只要带‘花’就算你赢。但是,你吟的诗,最起码要与老夫的诗多少有些联系。”
于湉问:“什么联系?”
揭傒斯说:“梦中的梅花呀!”
于湉又问:“梦中的梅花怎么啦?”
揭傒斯一捋胡须,笑道:“品,你细细地品,便得其意!”
其实,于湉与揭傒斯早就商议好,要用一枝梅花,引得那两只各自被家庭束缚的人儿,能够破蛹成蝶,相伴相飞。
于湉说:“我们按照大秦[指欧洲]表钟的走向,顺时针来……元章,你先给打个样……”
王冕一生中写过一百多首梅花诗,而且,大多数是在此期间完成的。于家的姐妹,更是跟他学了不少,只有修染和清婉,很少与他接触,便不知其诗之妙。
只见,王冕略一沉吟,便道:
“玉骨清癯怯素妆,春风一醉九霞觞。
绿房午夜娇云暖,不梦梨花梦海棠。”
杏儿问:“你这与姑父的诗有联系吗?”
王冕说:“有啊,你看,有花,有数目字,关键还有‘梦’!”
杏儿不屑道:“呵,这也算呀?”
“你不是找关联么,‘梦想’便是揭大人的诗之关键!”王冕说,“你别说我啦,到你了!”
杏儿,最近确实跟王冕学了不少的梅花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张口就来:
“故人江海去,相隔万重云。
岁晚思无已,梅花可寄君。”
这是王冕送给杏儿的一本情诗集中的《梅花》第四首。
现在,杏儿正好拿出来行飞花令。它用在清婉的身上,却正当其时:修染出家当了和尚,虽说只隔着一座山一片云,但在清婉看来,如同隔着千山万水,每晚无休止地思念,却也只能折梅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