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璐见只是侄子暮羽和纪先生回来了。
究其原因,纪绪大体说明了一下情况。于璐便赶紧安排王大个子租了辆轿子去接清婉回家,自己就去厨房与丫鬟准备宴请先生的酒席。
【一】《三礼》儒学
母在不庆生,父在不留须;
师徒不对坐,父子不同席;
饭前不教子,睡前不训妻;
叔侄不对饮,女子不入席。
清婉与友乾回到家的时候,天已擦黑。
友乾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入了席。紧接着,一盘又一盘香气诱人的菜被端上了桌,清婉与暮羽姐弟俩只有看的份了。因为,古人讲究“师徒不对坐,女子不入席。”
姐弟俩到厨房去简单吃了点儿给他俩预留的饭菜,便去后院休息去了。
甄家的住宅是一座百年的四合院。它本是清婉家的老屋,像现在清婉与暮羽居住的后花园西北方的这栋二层小楼,这是当年清婉的老姑们出嫁前住的绣楼。
上得楼来,清婉沏了一壶茶,喝了茶就打算上床睡觉----这一整天忙活的,差点儿丢了命!
暮羽却一头扎进了卧房,像小老鼠搬家似的,唏哩唰拉地,也不知他在捣鼓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怀里抱着自己的枕头和一卷折叠得并不整齐的尿介子,悄悄地走了出来,他本想悄默声地溜进楼梯,无奈被大姐回头发现,便止住了脚步。
清婉惊奇地问道:“你这要干嘛?”
暮羽小声回道:“我要到先生那屋。”
“你抱着枕头铺盖……这是要去陪~睡呀!?”
“嗯,我怕先生不习惯!”
“你去陪着睡,先生就能习惯?”清婉笑道,“你也不怕一泡尿,给先生泏走了……”
被姐姐揭了短,暮羽明显不高兴,“所以,我带着尿介了么!”
清婉劝阻说:“听大姐的,还是不去的好!”
暮羽担心道:“万一先生住不下,半夜走了咋办?”
看着暮羽认真的样子,清婉顿觉好笑,“你怎知先生会住不下?”
“我当初刚来三姑家,不就住不下么!要不是大姐陪着我睡,我早就走了。”说罢,暮羽转身欲走。
看着小弟那坚定的眼神,清婉问:“可是,你跟先生提前说过么,你要去他屋睡?”
“我这就跟先生说去!”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暮羽如此地决绝,清婉的心里一阵酸楚:这殚精竭虑地培育了一年多,翅膀还没硬呢,怎就飞了……
她起身去追,暮羽抱着东西,费劲地斜着身子下楼梯,便赶紧过去扶住他,一边商量道,“这大雪天,要不,咱明天再去?”
暮羽说:“先生刚换地方,晚上肯定睡不着,我去陪他说会儿话……”
本想接过暮羽怀里的铺盖,但听小弟对纪绪如此上心,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心里的那份嫉妒哟!瞬间变成了责骂:
“你这不是----山鸦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不,你比山鸦鹊还可恶……就是一只‘小白眼狼’……”
现在的暮羽,无论大姐说什么,也挽不回他那驿动的心了。只听他踏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地响,好像有意让大姐明白,他那颗坚定不移的心。
来到了纪绪居住的西厢房,清婉对暮羽说:“你是不得先跟先生打声招呼?”
“好吧!”暮羽说着,就想把枕头尿介子放到大姐手上。
“你还是抱着去说吧!”清婉说,“他们看你铺盖都搬来了,就不好不答应了。”
暮羽不愿意因为尿介子,而在众人面前露怯,便道:“不带这些,先生也会答应的!”
清婉告诉他,“先生是好说,难道三姑父就不会阻止?”
暮羽一听也对,便道:“要不,大姐进去说?”
“自己的事,自己说去!”本就一肚子恼,清婉那肯帮忙。
无奈,暮羽只好抱着铺盖,自己到正屋的客厅。
让纪绪住西厢房,是清婉的要求:说这纪先生年幼,又是富贵家的公子,可不能把人家当什么下人对待……所有屋里的摆设,也都是清婉精挑细选,亲自布置的。
走进西厢房,先是客厅兼书房,客厅朝阳的那间才是卧室。清婉一屁股坐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
屁股还未坐稳,暮羽就兴奋地进屋来,“大姐,大姐,先生同意了!”
清婉道:“你这样生逼人家,谁能不同意?”
“没逼他,没逼他。”说着,暮羽便冲进了卧室。
清婉只好起身,跟了进去。
她先给暮羽铺好了尿介子,又把两个枕头并排在放在了一起,盖好了被子,说道:“好了,脱了睡吧!”
“这才什么时候,就睡觉?”
“明天不就开始念书了么,快点睡吧!”
“明天不念书!”
“先生都请家里来了,干嘛不念书?”
“先生说了,正月十五才开学,年前只是玩儿……先生说了,明天我们堆雪人,打雪仗……”
“就那么点儿雪,能堆雪人么?”
“先生说了,夜里会有大雪!”
“这满天星光的,怎会下雪?”
“先生说下,就一定会下!”
“你们男…男孩子…怎是这样?”清婉不解道,“这崇拜起人来,怎么比女孩子还要疯狂!?”
她生气地站起身来,“行了,你在这里接着崇拜吧,姐姐可要走了,看你一个人呆在这屋,害不害怕!”
“先生说了,男子汉,是什么也不会怕的!”
“好好好!看来,你于青云啊,从今往后也用不着姐姐我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啰!”说罢,迈步出了卧室。
【二】《鹧鸪天.雪照山城》刘著.词晓依.曲
纪绪回房的时候,暮羽已经和衣睡下。
一见暮羽蜷曲在床上像只小猫,纪绪那份心疼,便禁不住埋怨:“清婉姐呀,你这个做姐姐的究竟是怎么当的!怎能把小弟一下子丢下,再也不管了呢?你好歹给他脱了衣服,睡了以后再走不迟嘛……我有意晚些回屋,不就是给你与小弟多留些时间,让小弟在你我之间好有个过渡……幸亏好屋里有火炉,否则,他岂能不感冒……”
纪绪忙为暮羽脱了外衣,自己也脱掉了衣裳,抱着暮羽一同钻进带有尿布的被窝里,先给他暖会儿被窝……
夜,渐渐深了。
还真被暮羽说着了,纪绪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小楼上飘来了一首《鹧鸪天》曲调。纪绪心想:看来,清婉姐也没睡啊!听,那一声声羌笛音里,饱含着多少的哀怨。
这深更半夜的,她在怨恨谁呢?
早点睡吧!我们躲进被窝里都嫌冷,你还坐在那……哦,说不定,她也是躲在被窝里吹呢!
可是,手指总要放在被子外边吧!想必你的手指,此时恐怕已是寒冷冰凉了……
正琢磨着呢,清婉却唱出了曲词:
[歌曲]“雪照山城玉指寒,一声羌管怨楼间。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星点点,月团团。倒流河汉入杯盘。翰林风月三千首,寄与吴姬忍泪看。”
细细听来,却是北宋大儒刘著的一首《鹧鸪天.雪照山城玉指寒》。
那么多好听的《鹧鸪天》词,清婉姐为何单独唱这一首?刘著虽是大文学家,却只流传下来这一首词。不过,这也不是清婉唱它的理由呀!纪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刘著之前,名动九州的潜山籍大诗人是曹松,刘著的诗歌自然受这位老乡诗风和诗歌语言的影响,包括家乡的谚语。
谚语中,有很多都是针对曹松的。譬如,“曹家人打狗----多把人手”;“曹家人吃挂面----找不到头尾”。
难道,清婉姐是想告诉我,自己的思绪尚未捋顺?还是想说,她与修染的情感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