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蛾往左走,猴子便往左挪,银蛾往右,猴子便往右挪。
气得王银蛾一脚跺地,两条眉毛都紧皱在一起,周身的气压极低。
环视一圈,林子里的光线逐渐变得黯淡,王银蛾心急道:“天都要黑了,我再不回家,父母会担心。”
“猴子大人,你行行好,就放路让小女回去吧!”说着,就朝那猴子拜了一拜。
“嘻嘻!”猴子仍旧不肯退让。
见此,王银蛾无可奈何地叹声气,眼睛垂望着地面长满苔藓的青石,不知怎么忽然记起袖袋里的烧饼。
于是把那烧饼拿出来细细地咀嚼,一边拿眼睛偷瞄猴子。
这烧饼是秦母手做的,香甜软糯,只是凉了就变得干巴巴起来。
好在香味依旧,足够吸引一个贪吃的猴子。
“嘻嘻!”猴子挠了挠头上的棕色毛发。
王银蛾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想吃?”
“嘻嘻!”
“那好,我分你一块。”
话音刚落,将那大块烧饼往青石路旁的断坡一扔。猴子“嘻”地一声飞窜进断坡底下的密林。
而王银蛾早已趁机飞跑下山。
只要穿过前面的这片林子,卷烟城就到了。
眼下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自己还赶的回去。
不料,急速奔跑之际,一道劲风从前面掠来,王银蛾躲避不及,被生生地掀飞出去。
“啪!”整个身体砸到一棵老树上,滑了下去。
王银蛾脑子里嗡嗡作响,刚爬起一半的身子,突然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整个人摇摇欲坠,终于摔回了地面。
冥冥中好像听见一些谈话声。
“啊!有凡人过来了!”
“她好像受伤了,不会死吧——”
紧接着一个女声呵斥道:“琴情闭嘴,快把那妖物收掉!”
随后,另一道清润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去看一眼。”
在听到这句话时,王银蛾的神志已经开始涣散,哇地吐出鲜血后,眼皮沉重地往下掉。
一股清风徐徐而来。
王银蛾感觉有人在靠近,但是身体却笨重如灌了铅水。她像是溺水的人,极力地想要伸出手。
然而,一股温润的灵力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受了很重的伤。”
王银蛾艰难地张口,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救——”
救我——
一只散发着寒凉灵气的手缓缓靠近她唇畔,将一枚圆珠子似的东西塞进嘴里。
圆珠子入口即化,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散开,王银蛾后知后觉,这是可以救她性命的药丸。
身体的伤痛被凉凉的药感覆盖,王银蛾的神志恢复一丝清明。
她缓缓睁开一条眼缝,脑袋仍旧很痛,可在扫到一角青色的衣袍时,涣散的眼神逐渐聚起光来。
那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王银蛾完全恢复,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借着树干扶起身子,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林子里哪有其它人影。
一切都好像是她的幻梦。
也许是她走着走着累了,倒在地上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有关天外飞仙的梦。醒来,她仍是那个卷烟城城西的王银蛾。
王银蛾很快接受了现实,只是心里空落落,像是缺了一角东西。
娇小的背影渐走渐远,树林里忽然吹来一阵风,三道人影凭空出现在王银蛾原先所在的地方。
一人轮廓澄明,眉目清俊若披一身霜色。
一人凤目威仪,朱唇皓齿真乃神仙妃子降世。
另一人年纪最轻,眉眼俊朗中含一点稚嫩天真之态。
“呀,那不是我之前捉弄的凡人小姑娘?”
“琴情,走吧。”
琴情低喃一声:“真是缘分——”
说毕,三人周身金光一闪一闪,眨眼消失了。
且说王银蛾出了林子,见天色已晚,心中念及城门关闭的时间,于是急忙赶路。
途中不小心绊倒一块尖石,将脚给崴了。
王银蛾顿时痛呼流泪,可是她一介女儿家待在外面过夜很不安全,只好强自支撑着要赶回城内。颤颤巍巍走了没两步,一个力度没掌控好,身体砰地摔向前,泥灰溅了她一身。
王银蛾心中疲惫,不愿起身,就撑着上半身坐在地面。
她抬头望着天幕中的繁星点点,忽然听见远处官道上传来马车的驾的声音。
一扭头,便见一辆马车疾驰冲来,眼见扬起的马蹄就要落到她身上。
“吁——”
“主子,这里有个人!”
车夫一把拉住缰绳,等马车倒退几步停稳,这才跳下车质问王银蛾:“你是何人?为何半夜到这里坐着?”
听车夫对马车里的人称呼主子,想必这是个富贵人家。
于是王银蛾坦诚说道:“我叫王银蛾,是卷烟城城西卖猪肉的女儿,今日出门去鸡鸣寺,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时天黑了,不小心崴到了脚。”
话落,马车里忽然传来一道低冽的笑声:“在下陆邢台,如姑娘不在意,请让鄙车送姑娘一程。”
王银蛾抿了抿唇,低声道谢。不管怎样,先回去再说。
“青书,请将那位姑娘扶上马车。”
青书依言要将王银蛾扶进马车,吓得王银蛾差点跳车。
“不用了,多谢公子好意,我就在外面可以 ——”
马车里的人被她逗笑出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子?万一我是女子呢。”
说时,马车帘子里伸出一只芊长的手,将帘子往旁边一撩:“请进。”
王银蛾瞟一眼青书,只得进去。
马车里坐的是一位面容侬丽纤秀的少年,雪白的衣摆铺在红毯上,衬得他神情愈发神秘缥缈。
红木矮桌上摆放着三碟精巧的白瓷盘,盘中放着一些她不认识的果脯。
整个马车里充斥着富贵奢华的气息。
王银蛾想起自己身上沾满泥灰的衣服,不由得局促起来,神情紧绷。
陆邢台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呵地轻笑一声:“听说,卷烟城的烤鸭子很有名。可惜我今夜要经过卷烟城,没有机会品尝。”
王银蛾笑了笑:“卷烟城最有名的烤鸭出自梁都赖师傅一脉,公子若想品尝,只需去赖师傅庄下的酒楼就能吃到最正宗的烤鸭子。”
“是吗?”陆邢台笑得眼睛弯了下。
之后无话,但马车里的气氛却轻松很多。
半刻钟不到,马车驶入卷烟城。
王银蛾提出告辞。
陆邢台道:“古人云,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把姑娘半途丢下实非君子所为。”
于是王银蛾按耐下想跑的心思,又安静地坐好。
不多久,青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姑娘,到了。”
王银蛾面上一喜,朝陆邢台俯身行了一礼,便借着青书的搀扶下了马车。
秦母立在门槛外,手里提着一柄四角的白纸灯笼,担忧的面容映在灯光里显得不太真切。
“王姑娘,告辞。”
马车缓缓启动,陆邢台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王父披了一身衣服走进院子,看见王银蛾借着秦母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说:“我去请大夫。”
“爹爹,不用,抹点药酒揉一揉就好了。”
王父点点头,转身回房,然后端出一盏油灯走向柴房。
王父找到药酒,送来王银蛾的屋子便离开了。
王银蛾把秦母劝回房休息,然后自个儿忍着痛抹了药酒,揉了几把后草草洗漱睡下。
到第二天,王银蛾扭伤的左脚已经肿胀,痛得下不地。
但是王父一大早去了早市卖猪肉,而哥哥王金银跟着同城的商队去梁都进货去了。
眼看着伤势愈发严重,秦母嘱咐一声,便着急地出门找大夫。
转眼,就剩下王银蛾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纳凉。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王银蛾穿着素衣卧在躺椅上,一手倦怠地摇着蒲扇,眼眸半阖,俨然一副将睡未睡的姿态。
她本身生的清丽如三月桃花,眼下这副柔弱无害的模样更是添了几分保护欲。
杜老二鬼鬼祟祟地靠近王家的小院,刚爬上院墙就看见这一幕。
他痴痴地望了好一会儿,绿豆大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算计。
然后他探头看了看院墙的高度,狠心跳下院墙。
听见嘭地声响,王银蛾瞬间惊醒,瞧见摔在院子里的杜老二大吃一惊。
“杜老二,你干什么来我家?”王银蛾撑坐起,警惕道。
杜老二拍了拍身上的灰,朝她走来,笑得不怀好意:“我听说,昨晚有一辆豪华马车送你回家。”
王银蛾眸光一闪,昨夜到家都已经戊时,邻里都睡下了。杜老二怎么会知道?
而且她家人都不爱嚼人舌根,根本不会把这桩有损她名誉的事说出去。
思及此,王银蛾抬眼看向杜老二:“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那马车的主人是见我受伤,才好心将我送回家,可不准你污蔑!”
杜老二冷哼笑道:“我没想到你也是攀权附贵、贪慕虚荣的女人!”
这条烂泼皮竟敢跑到人家里骂她,真是当她是病猫啦!
王银蛾也不客气道:“我贪慕富贵跟你这一穷二白、小肚鸡肠的街头泼皮有何关系!自己不照照镜子,竟也敢跑到别人的地盘撒野,真是穿了人皮就忘了原来的禽兽模样!”
“你、你——”杜老二勃然大怒,额上青筋直蹦哒,咬牙切齿道,“你等着后悔吧!”
说着,就要伸手来抓她。
王银蛾见他图穷匕见,原来是打着癞蛤蟆硬上弓的主意,顿时气得牙痒痒。
又见他生的貌若无盐、丑陋不堪,急忙撤身躲开杜老二的手,不料被他擒住右臂,一股恶心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啊!”
王银蛾吓得大叫一声,反身挣脱杜老二的双手,双目通红,借势一把掐住对方的脖颈握紧:“去死吧!你这恶贼——”
一心想着摆脱杜老二,王银蛾当下连严重的脚伤都忘了,直掐着对方的脖颈将人压在地上,发疯似地掐紧。
也亏王银蛾自小随王父卖猪肉,锻炼了一手好臂力,狠下心来力气足以媲美一个士兵的臂力。
突然,院门被人嘭地推开。
“银蛾!”
“救、咳咳——”
王银蛾宛如被一盆凉水浇头,陡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