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微经冷眼看向马香云和俞淞,“你们竟然和睢国的贵族认识——”
王银蛾听罢,挑了挑眉,想说不仅认识,还同吃同住一段日子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认识的时候,马香云还只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沈微经追问:“你们何时认识的?”
王银蛾实话实说:“也快一年了。”
“这么早——”说着,沈微经径自陷入沉默。
王银蛾转身看向马香云,几个侍从打扮的女子站在马香云身后,穿着皆是睢国特色。
突然,俞淞大叫一声:“我不同意!”
王银蛾赶紧跑到他身旁,刚要开口,就听马香云压抑着情绪道:“你不和我去睢国,是要拉着别人为你陪葬——”
“这话是何意?去哪里?”王银蛾问道,一扭头,却发现俞淞身体正在颤抖,眼眶也红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事。
马香云冷哼一声,说道:“俞淞不是小孩子。你用不着替他作主。”
这话怎么听都不顺耳,王银蛾上前一步,看见马香云的侍女紧张地握住剑柄,就笑了笑。
“你算哪路人?俞淞可不是以前,孤单一人,他现在有家人。去哪里,做什么,都要告知家人一声吧。更何况是去睢国那么偏远的地方——”
“你,”马香云神色恼怒,冷冷看着她,“你即便是他亲姐姐,也不能替他作主。”
王银蛾呵地一笑,问:“俞淞,那你想去吗?”
俞淞果断地摇头。
马香云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很快恢复镇定,只道:“你今天不去也得去。”
话落,她一挥手,几个侍女拔剑攻来,竟是要光天化日之下强掳良家男子!
王银蛾大惊之下,恼怒愈甚。
沈微经被这阵仗吓得惊呼一声。
王银蛾扭头叮嘱:“微经,你别过来!”
紧跟着一把拽住俞淞的胳膊,带着他向后退,同时右手摸出小剑刺向马香云。
兵器交接,铿锵有声。
这几个侍女的武功都不低,王银蛾自己还是个半吊子,一被围攻,渐渐地力不从心。俞淞心中焦急,喝道:“放开我。”
王银蛾松了手:“你自己小心。”
俞淞点点头,迎上攻来的侍女。
王银蛾一边打,一边有些走神,马香云站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马香云身形一动,飞跃过来掳走俞淞。气得王银蛾破口大骂:“你,胜之不武!”
马香云哈哈笑了,那神情得意的让人想揍。
眼看马香云就要带着俞淞离开,再拖下去,恐怕救人就难了。王银蛾沉下眼眸,无声念起咒语。
空气忽的静默。
马香云奇怪地回头,下一瞬,眼瞳骤缩。
围在王银蛾周围的侍女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瞬间被吸成纸片人,眨眼化作灰烬。再远一些,沈微经已经吓晕了过去。
王银蛾立在山头,对着两人微笑,分明是艳阳天,马香云却感到如坠冰窟。手脚一麻,她震惊地感受着内力被吸走,紧接着和俞淞跌下空。
“跑啊,跑啊。”
王银蛾缓缓走近,声音是一派柔情蜜意,可惜里头藏着万千毒针。
俞淞瞪着眼,觉得面前之人陌生又恐怖,不忍出声:“银蛾姐姐——”
“我准许你开口了吗?”
王银蛾冷冷斜他一眼,又看向马香云:“你们睢国人都是好能耐,在别人的地盘撒野不要太嚣张!”
马香云想说话,结果一张口,血顿时流出来。
俞淞慌张地叫了声:“马香云你——”
事情到底是如何解决的,王银蛾不清楚,自从施法念咒后,她的脑子里就昏昏涨涨,身体的自主权似也不在手中。
是到后来,三人下山的时候,脚下一跌,摔痛了。
“唔——”王银蛾嘴里叫嚷着痛,揉了揉撞到的地方,一抬头,看见俞淞一脸震惊又怀疑地盯着自己。
“俞淞,你这么看我做甚?”
她嘟囔一声,视线落到俞淞背上,沈微经昏迷不醒。王银蛾吓得腾地起身,两条秀眉微蹙,质问道:“你对沈微经做什么了?”
俞淞只觉委屈不已,往后一跳,躲开她的魔掌:“这不是你吩咐我背着沈大小姐吗?她被你吓晕过去。”
“有这回事?我怎不记得,你别唬我啊——”
俞淞苦笑着反问:“银蛾姐姐,你看我像是在说谎吗。”
王银蛾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我印象不是很清晰。”
俞淞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她,又担心地问她要不要紧。
王银蛾挥了挥手,离他远些,忽问:“那马香云她们呢?”
“马香云的侍女都死了,至于她,受伤走了。”
“看来短时间内她是不会找来。但我看,她想带你走的心思还在。”
俞淞心里是明白的,他迟早要做出个打算,但是得等到他弄清楚马香云的话后,究竟他走不走和王家人有没有难有什么关系。但眼下更让人着急的是王银蛾的病情,她不肯说,自己也没折。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王银蛾古怪地瞟他一眼,忽然记起什么事,赶忙说道,“你快把沈微经放下。”
俞淞正在想旁的事,随口问:“为什么?”
王银蛾一个栗子爆过去:“男女授受不亲,你背着她,要被旁人看去岂不惹麻烦?”
“是。”俞淞依言放下人,嘴里嘟囔,“还不是你自己刚才逼着我背人?”
王银蛾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那我们现在是把沈大小姐送回沈府还是先回自己院子?”
王银蛾想起俞淞的话,既然沈微经看到她施法,那必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于是轻咳一声,道:“我去送吧你先回家。”
说着,随手给沈微经戴上帷帽。
到了街口,两人分道扬镳。王银蛾却没把人送回沈府,而是去连城侯府找陆邢台。
陆邢台躺在水榭的软榻里,依栏洒着鱼饵,人工湖对岸的石桥上,一排紫衣轻纱貌若神仙妃子的侍女正吹奏管弦,笛声悠扬,琴瑟和鸣。
真是会享受。王银蛾心里嘀咕一句,跟着引路的小厮走到水榭外,把沈微经放下,再跪下来。
水榭里头传来一声惊呼。
“你来看我,竟然还背个沈微经来,是什么意思?”
“银蛾想请侯爷帮忙。”
“说吧。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银蛾想请你篡改掉沈微经今日的记忆。”
“哦,为何?”话音刚落,陆邢台已走出水榭下来台阶,把她扶起来。他扭头吩咐小厮:“把人抬进去。记得不要弄醒。”
王银蛾想要挣开,但无济于事,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脸上憋得不耐烦。
陆邢台故意看穿不说破,故意拉着她胳膊,随手指向对岸的侍女:“你觉得如何?”
搞不清楚陆邢台是想问这些侍女怎么样,还是弹的音乐怎么样,她便点点头:“人美,音乐也好听。”
“你说,我把她们送给老皇帝如何?”
“这,很好。”
陆邢台笑道:“那当然,这可是我着人从四面八方搜罗的女子。”
王银蛾笑容凝住。
“怎么?你的脸色不太好。”
她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累着。”
她觑了眼陆邢台,骨子里都毛毛的,还不是她在最近的案卷里无意间看到,前一段日子各地丢了些人,全是年轻貌美的女子。陆邢台是不是和这案子有关系?
“呀,头发丝黏到脸上了。”
王银蛾一瞬惊慌,生怕被人瞧穿心思。
然而,陆邢台只微笑着,伸手拨走那缕不听话的头发丝,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告诉我前因后果。”
眼睫一阵轻颤,王银蛾把俞淞告诉她的话转说给他。
陆邢台听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你进来。”
“野蔷薇根,橘子皮,朱皮,牛黄……”陆邢台一面念着药材名,一面嘱咐王银蛾把它们找出来,加入药汤里。
渐渐的,水榭里弥漫出一股恶心作呕的味道。王银蛾几乎要被熏晕过去。
陆邢台看见她这不争气的模样,气笑了:“给我用心熬,本侯可是费了很大心力帮你。”
“我知道啦。”
待到药汤熬成浓稠模样,陆邢台摆手叫停,等王银蛾退到一边,他开始施法。
他的法力是纯黑的颜色,宛如梦魇,侵入视野。有一刹那,王银蛾感觉自己像是坠入到无边的墨水里,即将消融。
一眨眼,视野又变得明亮,陆邢台手托着一枚墨绿的丹药,笑吟吟地看着她。
“别睡了,再睡下就不容易醒了。”
这话很古怪,可陆邢台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陆邢台托着药丸走来:“把沈微经的嘴巴弄开。”
王银蛾双膝跪地,照做,看着药丸没入沈微经的嘴里,忽然出声问:“就这样吗?”
陆邢台白了她一眼,拂袖,背对向她。
“你是在质疑我?”
“不敢。”
王银蛾松开手,上前施礼道:“除了这事,我还有件事想请教连城侯。”
“说。”
“睢国使团已经来了,他们打算做甚?”
“缘何对这个感兴趣?”
“实不相瞒,沈家姐妹因此事找过我,想让我帮帮忙。”
“本侯并不清楚,近来一直闭关忙于替陛下研制长生不老之药。外面的风声都传不到我耳朵里。”
王银蛾垂下眼睑,道声是。
“沈微经也快醒了,我先告辞。”
把沈微经重新背上,走下台阶,忽听陆邢台在后面叮嘱:“又到月圆之夜,记得找我服药。”
王银蛾不应。
出了连城侯府,背后之人打了个轻轻的哈欠,王银蛾转眸,加快脚步。待走到人烟多起来的街上,这才放慢速度。
“啊!我怎么在这?”突然,后面响起沈微经的惊呼,“我、我怎么让你背着?快放我下来!”
王银蛾蹲下身,放她下来。
“我们在山上,你睡着了。我就把你背下来了。”说时,王银蛾紧盯着沈微经的神色,想看看这副药汤究竟有没有效。
沈微经蹙眉,仔细回想,嘀咕:“对,都怪我睡着了。”
“多谢你,慕光。”
她走上来,牵住王银蛾的手,脸颊微红。转眸一看,奇怪道:“怎么不见俞淞?”
“我叫他先回去了。”
“那我们这是——”
“去沈府的路上。”
似乎是刚醒来,沈微经脑子还不大清醒,沈微经缓了缓才意识到这的确是回沈府的街道。
“你背我这一路,累不累啊?”
王银蛾笑道:“累,难道我就能把你扔到路上不管了么?还好你醒了。”
沈微经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露出点笑意,旁人尚未看清,她忽的探身抱住王银蛾:“谢谢你,慕光。”
“不必。”
王银蛾本来还想和她开个玩笑,不想一眼晃见街对面的几个人,眸光悚然一惊,急忙挣脱开她,直向那边奔走,喊道:“梁月庭!”
沈微经愣了愣,转身跟上去。
梁月庭接住冲过来的王银蛾,眼眸含笑,转而视线一扫,狐疑地落在沈微经身上。
王银蛾头埋在他胸膛里,哪里管的上别人。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站在老后面的琴情走出来,不怀好意地看着二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