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济住的公寓的人工智能没有更新，赛雅很轻易地入侵了安成济居住的公寓小区，潜入安成济的家里。

公寓不大，但是看起来很温馨，墙壁上设计独特的画沙发上的毯子，厨房没来得及洗的碗，都表明主人平时是个很有生活情趣但是很忙碌的人。

现在是下午六点，还有一个小时，安成济就要下班了。

诸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逐渐亮起来的灯光。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穿越到这副身体里的苏醒的第一天，她惊恐万分，她觉察到原身绝不简单的经历，也隐约察觉到未来的路并不好走。诸程崩溃地难以接受，第一天一口水都没有喝过，躺在床上，安静地听见被子外各种滴滴答答的声音，单调的仿生护士的劝说声，滚轮滚在地上的噔噔声，很远处的争吵声。

真实而又陌生的世界。

第二天安医生便在诸程病床边放了瓶橙子味的营养液，在用被子捂住身体的诸程的床边温声安慰诸程。没关系的，失忆也没关系的，联盟很先进，总有一天能恢复记忆的。

被子里的诸程也安慰自己，没关系，穿越也没关系的，不是还没死呢吗？再难也会熬过去的。

第三天诸程想通了，喝了那瓶橙子味的营养液，她劝自己，这个世界再糟糕，也不全是坏人，至少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好人，不是吗？诸程假装失忆的时候，安医生也耐心安慰自己，帮诸程找各种可能恢复记忆的方法。

明明认识原身，却装做从不相识的样子，那时安医生是怎么看自己呢？

诸程不想再纠结下去，她曾暗自下决心以后稳定下来要感谢安医生，这下子择日不如撞日吧。

冰箱里还有些食材，诸程做了碗面条，权当感谢吧。

*

嘀嗒，安成济打开独居公寓的门，有些疲惫地坐在玄关处换鞋。晚上做了台手术，有些麻烦，耽误他点时间，所以这时候才回家。

安成济迟钝地闻到房间里传来的饭菜香味，思索是父母来过吗？可是这陌生的香气不像父母的手笔。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客厅的灯猛然亮了起来，从沙发上站起个穿着绿色夹克的挺拔的身影，那人马尾高高扎起，衬得整个人如同青葱翠竹般。

那人缓慢的转过身，露出张笑吟吟的脸庞，“安医生，好久不见呐。”

安成济坐在玄关的矮凳上，呆呆仰头看诸程，像是结实了些，面色红润，眼神坚定，看起来身体恢复得不错。

“好久不见，诸程。”安成济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不会发抖了吧？

诸程走出客厅，来到玄关旁的餐桌上，指了指还在冒热气的面条，“我出院时想过，以后等我稳定下来，要好好感谢安医生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最近来南城，便想着给安医生做完面，也算聊表我的心意了。”

“好，正好我没有吃晚饭，真是感谢你了。”

安成济坐到诸程对面，面条温度正好，安成济吃了一口大，很家常的味道。他吃面条的时候，诸程一直坐在他对面，安成济不敢看她，只敢通过黑色的餐桌上的倒影偷偷瞄她。

诸程的眼睛里蕴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期待。好像失忆之后，她便一直是这种眼神，一种宽容的温柔的眼神，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切事情。

安成济不敢对上这样的眼神，他怕自己一下子什么都说出来。

这碗面条终于被吃完了，安成济接过诸程递来的纸巾，只听见诸程问道：“安医生，在我失忆之前，你认识我吗？”

终于来了，安成济抬起头，反问，“怎么这么说？”

诸程歪头皱眉思索一秒钟：“我做了个梦，梦里安医生一直远远在背后看着我。梦里我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可是我都没有十五六岁的记忆了，只能是身体告诉我，你认识我。”

安成济放在桌下的双手交握，听到诸程清凌凌的声音继续说：“安医生，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是我失忆后遇见第一个能成为好人的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诸程眼睛直勾勾盯着安成济，安成济被那眼神逼迫地不能移开视线半步。

“我确实认识你，”安成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因为那时候他们欺负你，霸凌你的时候，我没有帮你。”

*

我的父母都是三等公民，他们一心想让我进入伯德学院，为了以后升级成为二等公民。好不容易，我进入伯德学院，在里面却很一般，学院里聪明的人太多了，不管我之前有多厉害，在里面都显得太平庸了。

我比你高两届，在你进学院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说你是学院近十年唯一接收的四等公民，还是个女的，怕不是走关系进来的。

但是你进来之后半个月内的几次考试每次都是第一第二名，老师们都很器重你，你的照片被挂在校园网站上，证明学校对你的器重。

然后，年级里有男生开始追你，给你送花送名牌什么的，你一概不收，据说还和送你花的那个人起了矛盾，闹到了校务处。你的照片被取下来了，但是你的追求者，更多了。

后来……你好像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了，骚扰你的男生顾忌那个男生的权势，后来都没有骚扰过你。

对，那些男生骚扰你的时候，阵势都很大，也都很凶，你每次都会反抗……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不是想追你的人，我感觉他们看你出身四等公民，一直想试探你？总之是些看起来很低级下流的方法，实际上就是霸凌你，

你和那个男生大概是开学一个半月左右在一起的，在一起之后，学校也传出些流言蜚语，但是你只是专心你的学习。

然后一个月之后，你被学校的人诬陷考试作弊，学校好像没怎么调查就认定这件事情了，你被处分，暂停学习。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是你那场考试的学生监考官。

大概两周之后，学生会和校务处联合对你进行质询，判断你能不能继续留在学校。然后，我听说，你和他们吵了起来，具体发生什么，学校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质询会突然发生火灾，十七区安保局来了很多人，将学校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我愿意，以后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愿意和你说。

现在就说吗？好。

你当时在A03班，班长是……

*

晚上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不知不觉，诸程听安成济讲了这么久的原身的被霸凌故事。

和之前诸程得知的关于原身的信息结合起来，诸程能得到一个完整的猜想。

在朱明去世之后，原身还是想遵守和朱明以及吕慈院长共同的心愿，读完伯德学院，以后投身帮助四等公民的事业。至于报仇，原身应该选择在暗中进行，毕竟对手是强大的财阀，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

只是每天，在伯德学院的每天，原身都在被各种人看不起，被欺负，即使通过各种方式反抗，这种霸凌没有停止过。要是换在平时，原身可能也会在暗地慢慢筹划反抗，可是原身失去了养母，两方夹击之下，原身承受不住了。

她消失了，放弃了将要实现的心愿，离开伯德学院，一心复仇。这几年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欺负诸程最狠的几人，多多少少都遭到了报应。有几个最严重的，据说死了。

“最后一个问题，安医生，你能告诉我，那个所谓的初恋，是谁吗？”

安成济喝了口水，嗓音沙哑地说道：“格林财阀的继承人之一，燕斯佑。”

*

离安成济家，诸程走在路上一直复盘今晚的一切。显然，燕斯佑就是燕友儿的那个堂哥，也是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邬怀梦的男朋友。

诸程相信原身对燕斯佑绝不是喜欢，按照原身那时的处境，可能是想寻求一个帮助。但是燕斯佑呢？邬怀梦呢？可能燕斯佑只是犯了所有财阀少爷都有的通病？

诸程把心思转到这里又很快抛弃这个猜想，谁知道呢，既然燕斯佑没有来找自己，暂且认为两人没有丝毫关系了吧。

不管安成济的话里掺了多少主观臆断的东西，大体上，原身是这样度过艰辛的期待的高中生涯。

那自己身边还藏着多少人，明明认识自己，却装做不知道呢？

诸程歪头猜了几个人，又觉得这这行为确实在自取烦恼，不管真的假的，不说，总是有不说的理由。比如安成济，一方面是内疚于看见原身被霸凌，自己却在逼迫下做了伪证，害的原身被处分，阴差阳错导致原身走上这样。

另一方面，安成济说，失忆未尝不好。“你出车祸昏迷的时候，状态不太好。系统检测的分数显示你拥有一定程度的睡眠障碍。现在是不是好了很多。如果我强行告诉你，你那时候真的能接受吗？”

安成济说的没错，诸程对这个世界的接受程度也是在一天天变深的。

如果诸程一苏醒，便被告知原身生活危机重重，她还真不一定能够良好接收。

不过再怎么说，诸程现在都完全接受了。原身经历过什么，她都能良好接受，并且她将以完成原身的愿望作为近期目标。

只是只了解原身十六岁前的经历还不够，诸程还需要知道原身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经历。既然诸程找不到认识自己的人，那就让认识自己的人来找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