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升,凉风习习。
贺尘庸背手跨过门槛儿,景云紧跟其后走进屋去,刚抬头就能瞧见床榻上摆满的包袱。
蹙眉扫过那大大小小的行礼,贺尘庸扭头看向景云,一度清冷音色道出:“怎么这么多东西?你这是要搬家?”
有些心虚地咽咽口水,景云结结巴巴地张嘴回应道:“不是主子,您啥都没带吗?就这么空手离开吗?我这其实也没准备什么……也就随便拿了这么些。”
“随便?”白影挑眉发出质疑。
“唔不不不,是精挑细选了这么多。”
景云干笑两声,可落在贺尘庸眼里却是个面瘫苦笑,看着还有些瘆人。
扭过脑袋不再看景云,贺尘庸背过手转过身去,站在门口望向屋外,清冷语气在寂静夜里回荡在屋内:“拿上你的必要之物,剩下的都放回去。”
说罢,倒影在地上的影子动了动。
只见贺尘庸从长袖中掏出几张纸递给景云,如捣蒜般匆匆点头回应的景云双手接过那几张纸,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什么,手不禁一抖开始颤动,张张嘴甚是激动。
竟然是好大几张银票!
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瞬间将那些该纠结拿哪件东西的思绪抛之脑后,两手轻轻一握将银票折叠起来塞在自己的小兜兜里,放完后还谨慎地拍了拍展平。
最终,景云从众多包袱中取出一把匕首别在腰间,而后握着手中的中长剑柄走到自家公子身后,即使面上瞧不出什么明显神态来,却依旧能感受到他乐呵呵的表情。
端着身板默声不语,贺尘庸轻微侧头睨了一眼景云腰间的那把匕首,薄唇轻轻一扯。
“还留着?”难得心情有些舒心。
“啊这个呀!”景云顺着贺尘庸的视线看过去,抬手摸摸腰间那把有些粗糙的匕首,很实在地笑道:“这可是主子给景云的第二生命啊,自然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余音未落,贺尘庸就转回视线将脑袋微微垂下,嘴角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勾,露出颇为嫌弃的语气:“第二生命?这么大的责任呀,本公子可承担不起。”
而后,面向明月皎洁,他叹口气又补充了句:“不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不必感谢任何人,对得起自己就对他们最大的感谢。”
话音似乎在夜空里逐渐蔓延,景云愣在原地,呆呆地凝视自家主子的背影。
似乎在那一瞬间,贺尘庸的形象在景云的心中是潜移默化地被塑造成‘神’一般的模样。好比大梁上下的百姓们,都将大将军李赋当作大梁的守护神那样神圣。
这次倒成了景云噤声,默不作声地悄然走到主子身后,面瘫脸难得惊奇地弯了眼角。
好似默契十足,贺尘庸竟连头也不回,便已然感受到走到他身边的景云。
同样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抬腿跨过门槛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景云抱剑紧跟其后,迈着步子也不忘将兜里的东西摸了摸,时不时揣摩就怕自己一时大意给弄丢就惨喽。
就这样,两人向南而下。
连着半个月的脚程,终于停脚一座城。
陵南城多渔民,城内集市白夜皆盛,交易买卖远比京城繁多杂碎,陵南人多半都很是热情,就连守城的城门郎都是乐呵呵地。
不是啊欢迎外城人进来玩的愉快,就是端起酒杯相互一撞,庆祝本地的亲人们回家。
景云跟个没讲过世面的孩子一般,面瘫脸只能眨巴着一双眼睛四处探头,东望西望,手上握着被贺尘庸塞来的色泽红润的糖葫芦。
偶尔被一些空闲铺子里的老板娘瞅见,纷纷都停下手中磕个不停的瓜子,眼睛一亮地向景云的方向瞧去,好似看见小白兔的大灰狼。
将整条街道完完全全地打量完,景云这才收回视线,先是摸摸身上兜里那依旧原样的银票,而后张嘴咬下一颗糖葫芦含在口中,这时才用余光发现店铺里投来的视线。
与那些灼灼视线相撞,景云抬起手摇了两下,只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笑出来,只能干巴巴地点点头,很快就将口中的食物吞在肚中。
那些阿姨们赶忙露出同样的热情,抬起娇嫩手臂,在空中乱挥一通后裂开嘴笑,相互对视一眼后再次抬起手臂。
手臂压手腕,对着不远处的景云热情地招招手,也不出声做着口型说:“小伙子,!来过来吧!这里谁也没有。”
果不其然,景云就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
他现在是连阿姨们的召唤都拒绝不了了,伸手想拍在主子肩膀上叫住公子时,又怕主子那洁癖是受不了别人的触碰,于是他就收回手张嘴唤了句:“主子。”
“嗯?”明显注意力不在这里。
顺着主子的注意视线瞥向一间小酒坊。
酒坊大门敞开,嘈杂声很快在街道传开,瞧里面嬉戏打闹的人们,还真是好生热闹!
一众雄高汉子中,无意间就能瞥见那群人哄闹闹地围成一圈,将一个姑娘家包在正中间高声起哄,关键是那姑娘还生得极美。
瞧至此,景云是瞬间就明白了主子为什么会发愣慌神,也不知为何他内心忽然乐起来。
见景云半天不说叫住自己的原因,贺尘庸面色不改地顿住脚步,扭头睨了一眼景云,挑眉问道:“怎么?”
而后,贺尘庸将视线瞥向那些笑得花枝招展的阿姨们身上,削薄嘴唇上下轻轻一碰。
“是想过去同她们聊聊吗?”
“呃,也不是啦!”景云被贺尘庸黑瞳中闪过的一丝戏谑弄得缩紧脚趾,抬手在空中胡乱一挥解释道:“只是看她们叫……”
还没等景云解释完,白影就先一步向那些空闲铺子走过去。
还正在絮絮叨叨个不停的景云忽然抬头发现主子没了踪影,赶忙伸出手抓住一把空气,加快脚步慌张出声:“唉,主子等等!”
没走几步,两人就来到那铺子门口。
台阶上原本坐着的阿姨们都纷纷起身,移开那些个碍事的板凳,乐呵呵地涌起笑容招呼他们:“两位俊俏公子哥,都是第一次来陵南城玩的吗?”
景云刚准备张嘴开口,白影却抢先一步。
“是的,姐姐们。”面不改色道。
“!”景云倏然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