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到底是易水寒败下阵来。

答应到时候埋魔种的时候，带上何抒翼。

但易水寒脸色实在很不好看，如果他再强一些，或者如果元淇菡不是渡劫境……

可惜没有如果。

元淇菡看目的达到了，便准备开溜。

却不曾想，易水寒向她下了战书。

元淇菡笑道：“这时候吗？不合适吧，还有两周不到，我们就要和妖族决一死战了啊。”

“再说了，”元淇菡抬起手指，还夹着爆米花，“我们打不起来吧？”

威压铺天盖地地向易水寒压去，易水寒顿时被剥夺了五感——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元淇菡就收回了威压。

“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易观主，我还替你守过半年撼妖观呢。”

“我们关系原来还不错吧？结果因为这件事，你打算对我拔刀吗？”

易水寒道：“我确实敬重您，武司，但无论是之前的黑大壮，还是现在的魔种，您真的不止一次伤害小何了。”

易水寒不知道，试剑后何抒翼的崩溃也是元淇菡的手笔。

不然估计就保持不住“您”字的客气了。

元淇菡反驳道：“我刚才发过心魔誓了，绝无伤害小师侄的心思，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但他确实因您受了不少伤，不是吗、”

“……好吧，这点我承认。”

易水寒道：“武司，可否答应与我比上一场，不动用修为，只单纯比试刀法。”

元淇菡颔首，却紧接着叹道：“果然呐，熟悉的环节又来了。”

易水寒继续说道：“如果我赢了，您便发誓不会给小何埋魔种，可好？”

元淇菡爽快地答应了，拔出腰间的佩刀。

剑修对剑有别样的感知能力，刀修也是自然。

比如，易水寒便能一下子认出，这把刀绝不是元淇菡的本命刀——春日烬。

元淇菡抚过刀身，提醒道：“你还没说，若你输了，该当如何？”

“代价您随便说。”易水寒白虹出鞘。

“这样吧，”元淇菡故作深沉地思考半晌，才开口：“你若输了，届时加固屏障，我会保住你的性命。”

“按辰绡的布置，我最重要的是护住小师侄，其次是杀妖，没有保住别人的义务。”

“但若你输给我，我承诺到时候，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你仍然会是撼妖观观主，不会身败名裂，更不会对不起撼妖观列祖列宗。”

相当诱人的条件。

初次听到时，易水寒难免不可置信，惊问道：“您说反了吧？”

元淇菡笑着摇头，继续循循善诱，“只要你认输，就能保住你拥有的一切，不好吗？”

易水寒这才明白元淇菡的用意。

换句话说，其实就是让他在何抒翼和自己中做出选择。

不过，何必如此呢，说实在的，易水寒都觉得自己对上元淇菡没什么胜率可言。

虽然元淇菡身上刀修的气息淡了很多，那把无名刀也没有任何灵气可言……

但易水寒更多觉得，元淇菡是在藏拙。

在之前面对黑大壮的时候，易水寒便亲眼见证过元淇菡的刀法。

哪怕刨除修为的差距，元淇菡的刀法也远胜过易水寒——但现在元淇菡的刀修气息，真的很淡。

淡到让易水寒发自真心地觉得，自己恐怕真有几分胜率。

易水寒没用语言回答元淇菡，而是行了个抱拳礼，左掌右拳。

这便是不认输，要开打了。

元淇菡回礼，还不忘笑着调侃道：“我真是谢谢易观主，没对我右掌左拳。”

左掌右拳正常切磋，右掌左拳一决生死。

易水寒说道：“只是切磋而已，大战在即，总不能自家打个头破血流。”

说着，易水寒又重新给白虹套上刀鞘，白虹刀身嗡鸣，似是在表达不满。

套上刀鞘切磋，便能把切磋中对彼此的伤害大大降低，同时基本封印刀的灵气。

不然切磋的是两个人还是两把刀，就值得商讨了。

元淇菡说道：“易观主果然深明大义。”

也从善如流地跟着收刀入鞘。

这两人套上刀鞘，倒让旁边被禁言的何抒翼松了一口气。

——说到何抒翼，方才易水寒向元淇菡下战书的时候，他便试图阻止来着。

结果被易水寒和元淇菡同时禁了言。

一个说：“小何，我知道你尊重长辈，但真的不是什么话都必须听的。”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最后替你争取一下，好不好？”

基本是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也不知这糙汉从哪儿学的。

另一个说：“小师侄啊，乖，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大人动手小孩子也别插嘴。”

破案了，和元淇菡学的。

总之这俩人达成了共识，出现了有保质期的默契，一致决定让何抒翼旁观，期间禁言。

何抒翼此时一手爆米花——虽说之前被元淇菡吃掉了一小半；

另一手可乐——易水寒之前在君子恨那儿拿的存货。

眼睛紧紧盯着战局。

仿佛回到了在空鞘宗试剑的日子，何抒翼那时也是抱着爆米花可乐，看易水寒和君子恨的比试。

好在，这次没有什么幻境作祟。

不过事实远比幻境更离奇。

等何抒翼好不容易相信事实，才发现可乐撒了一半。

元淇菡输了。

两人也就过了十来招，白虹就架在了元淇菡的脖子上。

若没有刀鞘包着，按理，元淇菡此刻会头颅落地。

元淇菡痛快地认输，还去和呆滞的何抒翼击了下掌——然后把爆米花拿回来，继续吃。

莫名其妙拿下胜利的易水寒和何抒翼的表情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武司/师姑输了？！

元淇菡笑眯眯地恭喜道：“恭喜易观主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合体战胜渡劫的存在，可喜可贺。”

“砰”的一声，撼妖观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说错了，是符山符海。

不过是几千张漫天飞舞的红色符箓而已。

这东西何抒翼倒是一下子认出来了：以前在伏朔山，过年的时候，辰绡总会拿出一堆符箓充当鞭炮烟花。

元淇菡则是拿出一麻袋的丹药，飞到天上往下面倒，多数是在空中就炸开了，里面是花瓣和彩带。

而除了符箓和丹药外，辰绡和元淇菡的动手能力只能说——比没长手好一点，但不多。

是以像灯笼、剪纸、窗花之类的手工艺，还得是涂桑亲自出马。

何抒翼虽然也不精通此道，但至少天赋加点没像师姑师叔那么偏。

不至于做出像元淇菡那样，剪窗花剪着剪着，剪刀就不小心插某个狐狸头上的那种丰功伟绩；

也不至于做出像辰绡那样，心血来潮承包年夜饭，结果把自己的手烤得肉香扑鼻的盖世伟业。

辰绡烤手的那天，何抒翼自告奋勇地接替辰绡进了厨房。

好歹是真的做了一顿像模像样的年夜饭，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涂桑非常赞赏，一个人承包了快一半的饭菜，辰绡和元淇菡则俱是笑容满面——地拼命往对方碗里夹菜。

原因无他，何抒翼没分清楚盐和糖。

年夜饭上的每一道菜，无一例外，都加入了致命的糖分。

——不过何抒翼至今还不知道这点。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做饭水平，其实是可以和辰绡掰手腕的程度。

因为他在入世历练前，一直是按照涂桑要求辟谷的，年夜饭也没他的份。

不过这个辟谷的要求，大多数时候涂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何抒翼自觉遵守罢了。

不然也不至于一直到二十岁即将创立宗门时，才知道“甜”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想想，也有四年，没和师父他们一起过年了。

哪怕去年辰绡和元淇菡就都回来了，妄道宗也没什么年节的仪式。

而伏朔山过年只有一个必须满足的条件——涂桑在。

涂桑如果正好赶在过年时闭关，伏朔山就不会过年了。

像何抒翼的记忆里，就有几年，他自己非常期待地做好年夜饭，结果伏朔山一点没有过年的氛围。

他又辟谷，年夜饭不能自己吃，只好去求师姑师叔赏脸。

元淇菡和辰绡其实也不是每次过年都在，但只要有一个被何抒翼请求来吃年夜饭，另一个过不了多久也会被强行拽过来。

——主打一个，有难同当。

为了让对方多吃点，两人可谓是绞尽脑汁，被迫在这一晚上文武双全。

文战有石头剪刀布，武战有跳房子。

——这主要是因为涂桑定的规矩：无论伏朔山过不过年，新年那天不许打架，不许浪费粮食等等。

于是他们便用决生死的气势猜拳，输的那个便英勇就义一般，认命地把菜夹自己碗里。

……

何抒翼回过神，发现自己身上落满了红色的符箓碎片。

而在不远处，易水寒正在跟元淇菡道谢。

因为元淇菡输了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唯一能成立的理由，就是元淇菡有意放水。

认赌服输，元淇菡也承诺不会在何抒翼身上埋魔种。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漫天符箓中，化干戈为玉帛。

何抒翼不自觉地伸手去抓还在降落的符箓碎片，仿佛是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碎片轻飘飘地，被风吹得拐了弯，没落到何抒翼手上，却是贴在了何抒翼鼻子上。

元淇菡刚想着切磋结束了，该给何抒翼解开禁言。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何抒翼鼻子上的红色符箓。

没忍住，转过身弯腰一阵大笑，琥珀吊坠摇晃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易水寒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何抒翼的脸，几经收敛，也是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音。

但何抒翼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在笑什么。

易水寒笑了一阵，才走过去帮何抒翼把脸上的符箓碎片拿下来，并给他解除了禁言。

何抒翼一脸懵懂，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好嘛，原本易水寒不想再笑的。

结果被何抒翼这么一问，直接绷不住了。

一时间，撼妖观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