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难得的如此热闹,管家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是说要摆膳?夫人这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算了,算了,侯着吧,反正也不急,小公子还未回,正想着,怎么就看到了小公子,哎呦,还真是,怎么跑的这么快,小心摔着啊,忙迎上去,“小公子,慢点,慢点”
云哥儿下学回来不见娘和姐姐,知道在书房后,小腿就撒欢的跑了起来,身后小厮,嬷嬷都忙跟上,“哎呦,小公子,别跑,别跑”
听到动静,向希瑶也不再多说什么,“爹,娘,还是先用膳,事情不急,明日我再与娘说”
秦芳若对女儿那是温柔的不行,“好,去吧,肯定是来找你的”
每日下学回府,云哥儿的头等大事就是找姐姐,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十天半月没见了,秦芳若真的颇为无语,见女儿离开,脸上的笑瞬间沉了下来,反手就掐了向恒一把,向恒很是无辜,“夫人这是做甚”
装什么,都没用多大的力道,秦芳若瞪了他一眼,“你一会给我交代清楚,否则今夜你就睡书房”说完不等他回应,迈步走了出去。
向恒自然不疼,笑的那叫一个宠溺,管家早就习惯了,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当年谁能想到老爷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在意到放弃一切,又有谁能想到,没了侯府庶子的身份,老爷反而更是如鱼得水,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晚膳过后,向希瑶领着云哥儿散步消食,“不是说,陶之轩心情好起来了,怎么你好似还担心?”
“不是他”云哥儿小脑袋摇晃着,“云哥儿看到有人被欺负,上去制止,人是救下了,可他丝毫不感恩,还说云哥儿多管闲事,云哥儿不懂?”
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是先生所教,云哥儿自问做得对,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不明白的同时也不开心。
向希瑶:“你是为了他的谢意而去帮忙的?”
“自然不是”云哥儿很是认真,“不过是见到了,要是视而不见,云哥儿会坐立不安的”
真不愧是国子监教出来的,这一套套的说辞差点把向希瑶逗乐了,“那么你出言后,打架是不是停了?那人是不是也没再挨揍了?”
云哥儿不能确保之后,但那个当下是的,点了点头,“虽然受伤了,但那个人能走动”
“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为何还要纠结”向希瑶的话让云哥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做任何事都是有着一些可言或者难言的目的,比如用膳是因为肚子饿,是为了活着,沐浴是为了洗净尘埃,为了舒适干净”向希瑶尽量用最浅显易懂的言语,“你上前制止恶行,是为了正几身,你去了,也做到了,那么这件事就是成功的,所以你该欢喜的,欢喜你做成了一件事,至于被救之人的谢意,有那是锦上添花,没有无伤大雅,因为一开始,你就未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云哥儿眨着大眼睛,仔细的想着姐姐的话,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不可欺负弱小,以多欺少,都是夫子耳提面命之言,他出面了,斗殴也停了,他做到了那个当下他出言的目的,就是为了遏制暴行,“所以,是不是不用去想那么多,专注自己就好”
“是,什么都比不上你自己,大千世界中,人是最复杂的,被七情六欲所掌控,一瞬间能变换无数的情绪,所以无需去在意别人,只专注自己就好,去做你想做的就好”世人多虚伪,人情世故四个字就困住了一大片,也能理解,她不也是为了不受裹挟,才会拼了命也要上高峰。
好似不久前娘也说过类似的话,都是让他随心所欲,云哥儿看姐姐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之意,是想到了什么吗?不喜欢姐姐如此的他小手握住了姐姐的手,暖意袭来,让向希瑶低下头,“怎么?”
云哥儿:“那姐姐,你呢,你是否一切从心?”
“自然,你姐姐我只会从心,任何人和事都勉强不了我”怎么还被个孩子担心上了,“姐姐也望你如此,别人如何与你无尤,你想帮忙就帮忙,想视而不见就视而不见,无关外物,本心足以”
云哥儿点了头,向希瑶牵着他慢慢的走着,听着他又生动的说着骑射之事,说宁家那胖娃娃上不了马,说陶家那小公子差点哭了,笑了。
秦芳若透过窗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月色下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其乐融融,很是满足,向恒走了过来,把人揽到怀里,什么话也没说,眼神也看向那远去的姐弟俩。
夫妇二人,相互依偎,慈爱的眼神目送一儿一女远去,这是世间所有人期盼的幸福圆满。
隔日,向希瑶与娘说起了白柳元白老先生,秦芳若昨夜从夫君那知道了一二,并没有很惊讶,拿出那枚印章递了过去,“你还是认为娘是白老的徒弟?”
向希瑶把玩着印章,确实有着白老的标记,但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
秦芳若笑了笑,没吊女儿的胃口道,“娘是在漠北认识的白老,不过那个时候,娘可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整日无所事事,蓬头垢面,不是雕刻,就是望向那苍茫的大地,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人们叫他老疯子,要不是你太姥姥逼我让我跟着他念书,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想起那个时候,还真的是好笑,那个时候秦芳若才三岁,非常害怕这个老疯子,外祖母把她扔到老疯子家让狼看着她不许她跑,老疯子也很崩溃,不愿意教,可很怕外祖母,一老一小,一个哀声叹气,一个大哭不停,说实在的,现在想起当时那头狼的神色,好似在鄙视他们,或许记错了,毕竟很久了。
“娘,后来呢”向希瑶正听的津津有味呢,娘怎么就停了。
后来?后来还能有什么,再不愿意,也不敢对外祖母说不,还有狼群看着,只能跟着老疯子了,白日听老疯子说些不懂的话,晚上回外祖母那用膳歇着,就这样到了五岁,她也不再叫老疯子,而是唤夫子,一日,她与灰灰说着畅想之言,对了,灰灰就是那头被外祖母放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狼,因为头顶有一处很明显的灰色,她就叫它灰灰。
她望着那苍茫的一片,知道在不远处就有军队,时刻准备着打仗,她不明白为何不能和平共处,为何要打仗,夫子听她疑问,告诉她,因为穷,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争抢,她更不明白了,以物换物不行吗,用他们有的换他们没有的,你来我往,不就可以长治久安。
那个时候的孩童之言不知怎的触动了夫子,从此后,他就认真的教她所有,也是从那时起,秦芳若才知道老疯子知道好多,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广阔。
居然是这样,人人都以为白老退隐山林,却没想到人在漠北,还与太姥姥熟悉,“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夫子是白老的?”
“娘跟着夫子学了五年,十岁那年被接回江南都不知,直到有一日你外祖见到这印章,激动不已,问娘从何得到,娘多了一个心眼,说是自己无聊时刻的,刻的不好,都花了,骗了过去”有外祖母和夫子两位的教导,秦芳若聪慧无比,很快就知道了印章的特别之处,毕竟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于是送了信到漠北,而外祖母的回信也让她知道了,人人叫着老疯子的夫子居然是闻名天下的白柳元白老先生。
向希瑶也感概,人的际遇,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白老该是很不喜欢爹吧”,能教一个女子不可目光短浅,不可困于后宅,不必拘于礼教之人,得知自己的爱徒还是走了女子的老路后,肯定气个半死。
“你是想看你爹得笑话?”不怪秦芳若有此疑问,这丫头笑的过于不对劲了。
“怎么会呢”,向希瑶抱着娘的手臂晃着,“娘这么好,爹要娶你,不说九九八十一难,至少也要让太姥姥,白老点头吧,二老是怎么为难的,爹又是怎么得到他们认可的啊?”
好啊,还说不是想看热闹,秦芳若真的好想让她看看她自己的那双眸子,与玲珑想看热闹时的样子有何区别,不过,也不是不能说就是了。
她要成亲,想的不是要爹娘满意,而是外祖母和夫子,夫君知道,在她未拿定主意前,安排好了去漠北的一切,他们花了半月到了漠北,见了外祖母,可夫君被灰灰拦在了门外,她也不敢为他说话,她很清楚外祖母的性子,只要她敢开口,那么夫君会更惨。
他们在漠北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夫君除了被外祖母,夫子折腾,还要照顾灰灰,却丝毫不抱怨,还很起劲,后来她才知道,外祖母,夫子折腾他,看似不满,实则教导,不管是武力还是文章,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向希瑶想起有白老风范的爹的字,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爹还真是好本事,娶了一个贤内助,不过,爹也不赖,没有利用太姥姥和白老的威望,要知道一个白老就能让侯府那边对爹不一样起来,何况还是一个太姥姥,可爹从未提起过,侯府那边也不知,可以想象,要是侯府知道了,怕不是能懊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