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向希瑶坐在榻上,陪太后说着话,福秋端着刚做好的点心进来,“姑娘,试试”
“福秋姑姑的手艺那肯定好”向希瑶用了起来,是牛乳糕,好香,好嫩啊,“好似在饮牛乳一般,好吃”
福秋安心的笑了,“姑娘喜欢就好”
真的好吃,向希瑶一下用了三块,“福秋姑姑,你这做糕点的手艺真是一绝”
“姑娘谬赞了”看到姑娘这么喜欢,福秋自然也欢喜,“姑娘什么时候想用,让人知会老奴一声,老奴也教了玲珑,她在厨房那做着,姑娘一会可试试”
“她?”不怪向希瑶惊讶,玲珑除了会吃,什么时候会动手了,“姑姑,我想你最好去看看”
福秋虽不明白,但也行礼告退了,到了厨房,差点崩溃,刚刚还干净的厨房如下了一场面粉雨,到处都是面粉,“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姑姑,你回来了”玲珑扭头笑的那叫一个甜,“奴婢揉好面了”
天啊,就这么一团面,毁了整个厨房,福秋头都大了,把人撵出去,“你以后千万不要进厨房”
玲珑撅着嘴往正殿去,走到半路被白芷拉走了,“你干嘛”
“姑娘猜到你一定是满身狼藉,让我领你去收拾一下”白芷真是无语,“难不成你打算带着一身面粉去见太后?”
玲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吧,是够脏的,“我觉得我还是有天赋了,我把面揉出来了”
“别,求你,真的,你离厨房越远它就越安全”,白芷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炸厨房了,只想她赶紧放弃这个念头,“你的任务是医术,毒术,不要用你这治病救人的手去碰那些,你师父要是知道,会骂死你的”
还真是,师父那个性子,说不定气的把她赶出师门,玲珑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还是乖乖的学师父给我的那两本书册吧”
白芷松了一口气,好险,厨房保住了,只求她别对厨房再有什么想法了,真的是吓人。
收拾妥当后的两人到了正殿,就看到永襄伯夫人和陶姑娘在,便退到一旁守着。
向希瑶没想到居然在宫里见到陶之英,人还是温柔的,但也是憔悴的,虽上了妆遮掩,还是能看出一二,想来与沐岩的事还是让她烦心了。
“瑶儿,你带陶姑娘出去走走”太后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但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不想让陶之英听到,向希瑶笑着起身,“刚好,我也想去竹林走走,陶姑娘一起?”
陶之英起身行礼,“之英恭敬不如从命”
向希瑶领着陶之英出了寿安宫,没有立马说什么,好似真的在看景一般。
宫里的景色是美的,很多都是奇珍异宝,就连花草都很是珍贵,但对于看了一辈子的向希瑶来说,无甚别样,景墨尘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君王,宫里大多宝贝都是前朝所留下的,都没有当年尹瑶希所有的一半,不过,看多了那些,这世的向希瑶反而更爱竹林,湖水,这些天然之物,颇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竹林听风,竹叶摇荡,沙沙吟唱,平静舒畅,向希瑶闭眼站在竹林中的亭子里,脑海突然想起景墨尘在此练剑的场景,蛟龙出海,风声鹤唳。
陶之英也喜欢听风赏雨,会让人感觉到渺小,去好奇未知的一切,宫里的这片竹林倒是可以媲美皇家寺庙那片竹海,“向姑娘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为何这么说”向希瑶睁开眼,扭头看向她,真的有几分好奇她是如何看出的。
“向姑娘虽总是面上带笑,但在小女看来其实所有都无法波动姑娘的情绪,姑娘好似一个看客去看周边的所有”陶之英总觉得她很矛盾,可这个矛盾不知是什么,今日见到她真心的笑,才明白过来,她游离在万物之外,给自己拉了一条鸿沟,鸿沟的那侧是她的天地,鸿沟的这侧与她无尤,界限分明,也冷淡非常。
向希瑶笑了,她说的对也不对,游离万物之外不是那么容易的,羁绊太多,牵扯太多,就越不能冷眼旁观,不过,有一点她说的很对,那就是确实没有多少人或事能引起自己的情绪,“陶姑娘所言很有意思,那不知陶姑娘如何看你自己的?”
自己?陶之英有些懵,为这个突然的疑问,也为一时空白的脑海,“小女不过是世间一寻常女子罢了”
“寻常吗?我不认为”向希瑶坐了下来,悠然的接过玲珑递过来的枣茶,用了起来,陶之英虽好奇但也不急躁,就这样安静的等着。
淡粉衣裙,垂鬓分肖发髻,神态平和,如沐春风,不管是上次在花池还是这次在宫里,向希瑶对她的感觉一如既往,“陶姑娘喜爱读书写字,喜爱山水,喜爱游记”
虽想问她为何知道,但又觉得很蠢,她可是皇后,想要查一个人太容易了,陶之英有被冒犯的感觉,“向姑娘可以问小女”
“自然,不过,我更信我查到的”向希瑶的坦然还真的能气死个人,陶之英也没想到她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向姑娘是何用意?”
向希瑶:“想看看你值不值得”
什么意思?值得什么?陶之英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向希瑶也没有兜圈子,“你那么喜欢山水游记,有想过出去走走,亲眼见见那些磅礴吗?”
要说陶之英没想过那是骗人的,可世道,规矩在身,能看一看游记已然很满足了,“向姑娘说笑了,父母在不远游,再说,女子怎可如此放肆”
“为何不能放肆,有谁说过女子不能放肆吗?”向希瑶缓缓而出的言语冲击着陶之英的心,“男子可远行,可拜大儒为师,可入朝为官,为何女子不行?又是什么人说了女子不能做这些?说这些的人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一言定棺”
陶之英喃喃而道,“自古以来……”,说了一半说不出了,自古以来什么呢,好似从来没有人去想这自古以来是从哪来的,又是怎么传下来的。
“那又如何,古人言有对有错,又如何证实这话不是错呢”向希瑶道,“古往今来,女子建功立业者大有人在,没成气候,不过是男子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冲击罢了,要不然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是怎么出来的,困女子在后宅,夺女子识文断字,不过是满足男子的自大”
陶之英说不出话来,她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可为何她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
“陶姑娘的画,诗,在京中数一数二,却被不如你的男子评判着,而那些人都有可能会入朝为官,不觉得讽刺吗”向希瑶站起来,走出凉亭,“女子的才德不该被埋没,女子也不是只能依附男子,她们能操持中馈,能把一族打理的井井有条,自然也能施其才华,在朝堂立足”
天地之间,竹林中央,红色衣裙飘扬,如熊熊烈火般点燃了在场的所有人,陶之英好似看到她口中所言的景象,女子站立朝堂与男子一决高下,而那四方天地不再逼仄,有了出口,“向姑娘想让小女怎么做?”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需要多言她就能明白,“陶姑娘这一手的丹青,出自白鹭书院的文心夫子,想要让女子科举一事顺利,文心夫子的支持少不了”
文心夫子是女子,书画双绝被世人追捧,人人都尊称一声夫子,为人清冷,脾气古怪,从不收徒,但能教陶之英一二,可见她对陶之英的不同,向希瑶需要文心夫子的出面,但没心思去投其所好,所以陶之英是突破口。
“夫子不问世事很多年了”陶之英能明白为何要请夫子,但夫子从恨早就说过不过问朝廷之事,“夫子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主意”
“陶之英,这点事都成不了,你如何去争那一席之地”向希瑶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之后的每一步都会很难,不止有流言蜚语,更会有明枪暗箭,所以,陶之英,好好想清楚,是否要走出这一步”
一个在亭子外,一个在亭子内,隔着栏杆,四目相对,红色如火,湘妃柔和,可再柔和最终都被火点燃。
“小女会想清楚”陶之英没有立刻回应,“小女是否能问一问,姑娘为何选小女”,那么多比自己有才情的,为何挑中了自己,是因为夫子?
说实在的,文心夫子是个缘由,但更多的是她对沐岩的态度让向希瑶刮目相看,“你有情却不沉溺,善良却不泛滥,更懂得爱人先爱己,如此通透,如此明智,我没有理由放过你”
这样的夸赞从未来皇后的嘴里出来,让陶之英心绪起伏都大了起来,“小女不知能做到何种地步,但只要姑娘需要,小女义不容辞,为了姑娘的赤忱,也为了女子的将来”
玲珑激动了,倒好了茶水递了过来,“姑娘,陶姑娘,不如一茶代酒,壮怀激烈一下”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玲珑,总能让人忍俊不禁,向希瑶接过茶碗,“好,就让我们无往不前,马到功成”
“无望不去,马到功成”陶之英也接过茶碗,与向希瑶的茶碗一碰,一饮而尽,好不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