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渊殿,尹瑶池终于恢复了神智,可随后而来的就是惊慌,这是哪?庄严肃穆,气势雄伟,盘龙柱,御案,龙椅,这是皇宫?这念头一但冒出来,足以让她崩溃,本能的去找寻认识的人,“宁大人?”
宁为安身姿笔挺的站在殿中,神色忧郁,满心都想着晕倒的向希瑶,根本就没听到尹瑶池的叫唤,尹瑶池看出他的不对,把之前发生的连了起来,说实在的,她并不蠢,要不然也不会活到如今,可再聪慧也无法想到借尸还魂,更无法想到百年之前,所以此刻的她一知半解,但很肯定的是,宁大人对向姑娘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也是,向姑娘那样的女子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不止是容色凌驾众人之上,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尊贵无比,就好似与生俱来有着让人臣服的气势,这样的女子不要说男子了,就是同为女子的自己,心跳都不能自己。
还记得向姑娘见到自己容色后晕倒了,也不知如何了,皇上是否要治罪?自己还有机会出宫吗?再多的疑问都抵不过对死亡逼近的恐惧。
庄严的宫殿总会让人本能的敬畏,更何况还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主宰,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尹瑶池不敢东张西望,只能默默的祈祷,祈祷向姑娘无碍,祈祷有活着的机会。
景墨尘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气而来,宁为安心一沉,是她出事了吗,没等他问,就被一脚踢在胸口,人如落叶般跌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宁大人”尹瑶池急的都忘记了害怕,跑到宁为安身旁跪了下来,举起手又不敢乱碰,哭着道, “你,你没事吧,疼不疼”又扭头求皇上开恩。
好一个情真意切,可看着这张与向希瑶有相似之处的脸如此卑微让景墨尘本能的不喜。
宁为安眼里根本没有尹瑶池,直视皇上,顾不得痛,“她怎么样了?”
安长福在心里啧啧了几声,宁大人这是怕死的太迟吗,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问,要知道主子收了力的,要不然就宁大人这身板别说说话了,命有没有了都是个问题。
“朕应了她,你的事让她处理,所以朕不会要你的命”景墨尘神色淡淡,“可朕没有说过把你完好无缺的交给她,宁为安,你知朕的脾气,朕没什么耐心,你最好把所有都吐出来”
“臣可以说,只是说之前还请皇上告知,她是否有恙?”事已至此,怎么可能还有不能说的,宁为安只是担心,担心向希瑶的身子。
“刺激过大晕过去了”景墨尘转着扳指意有所指,“你不是早就知晓,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阻挠”
没事就好,宁为安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胸口的疼传遍周身,咳了几声,也咳出血来,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皇上,臣所言不能为外人道”
景墨尘自然知道,让鬼医过来的另一个用途也是在这,鬼医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尹瑶池的身后,把一个打开的小瓷瓶放到她的鼻下,几息后,尹瑶池晕了过去,景墨尘让白茗把人送回了国公府,等她再次醒来时,不会再记得夜里的事。
鬼医宝贝的收好小瓷瓶,“花了小半年才弄好的,得省着点用,你说你也是的,直接扎一针不就好了,非要浪费老夫的药”
安长福察觉主子的气息不稳,拖着鬼医往殿外走,“您老累了吧,不是说要梨花酿,我特意给您存着呢”
一听有酒鬼医也顾不得别的了,不用安长福拉,走的飞快,安长福松了一口气,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殿内景墨尘看着宁为安艰难的从地上起来,看着他擦了嘴角的血迹,看他再次挺直的背脊,明白了向希瑶口中的不忍,那样一个腐朽溃烂的朝廷,冒出一个清风霁月的君子,就如同浑噩阴霾中的一道光,可惜,生不逢时,君子所求无愧天地,在动了本心后,退缩了,而勾人的狐狸对玩物的兴趣也只是一阵,他们之间只能错过。
宁为安收拾妥当,不过是不想在皇上面前更加的狼狈罢了,输没什么,更何况输的不是别人,是藏于心口的爱恋,“百年前的朝廷,君王寻欢作乐,昏聩无度,朝臣贪赃枉法,营私舞弊,导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人人都知是朝廷的错,可无人敢对朝廷不敬,那时已经贵为皇后的尹瑶希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道她是妖邪转世,是祸国殃民的存在,每天都有一帮学子在宫门闹,要君王杀了妖后,以正朝纲,朝臣也想推她出来平民怨,那个时候的她也不过双十年华,无人知晓她是如何度过那段艰难,就连臣也是后来听她身边的嬷嬷说过她脱下凤袍,跪了两天两夜求皇上赐死她,以求江山稳定,她身子本就不好,这一跪也失去了做娘的机会”
那时徐临风还是一个清贫的学子,随老师去宫门前,是全了老师的授业之恩,但并为说一句,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古以来,红颜祸水不过是男子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所找的最为低劣的借口,女子要是能颠覆江山,那么还要君王作甚,就在第三日,宫门打开了,有人出来,是她,皇后尹瑶希,国色天香,千娇百媚,书中所写的美人活了过来,更震撼人的是在一袭金色宫装的衬托下,她好似有了神性,如神女般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她轻抬眼眸,扫视一圈,人群中就有人跪了下来,有一个就有第二个,当所有人都跪拜后,她笑了,神女婉颜,魅惑众生,只一露面就让宫门恢复了平静,让朝中大臣对她忌惮了起来,而对于徐临风来说,这是他们的初见,是美但也仅此而已,只是后来听了嬷嬷所言,想起当初都很是心疼,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出来面对要杀她的人呢,她扫视的那一眼是否也有不屑和嘲讽。
后来不停的有朝臣被处死,众说纷纭,有说是皇后铲除异己,有说本就是贪官,杀了更好,徐临风对捕风捉影之事没有兴趣,他所求的是为民请命,无愧天地。
入仕后三年,君王薨,皇后尹瑶希成了太后,立才五岁的太子为新君,君王太小,朝廷之事除了内阁之外就都由太后代为处理,内阁的人与太后明争暗斗,互不相让,而那时的朝廷内忧外患,沉疴难除,即便徐临风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但也不愿同流合污,或许正因此,入了太后的眼,让他做新君的老师,当时的他想着或许教出一个明君能力挽狂澜,却没想到自己先沉沦了。
教导新君不免与太后的来往也多了起来,渐渐的就发现太后除了美色之外,更让人动容的是她的眼光和抱负,会让人忽视她的残忍,她曾为了手下的党羽坑杀了百人,为了一个丫鬟扫清了内务府,人命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可徐临风知道她所做不过是用雷霆手段震慑心怀不轨之人,也清楚的知道除了她自己,世间所有都不入她心。
那是一段甜蜜又折磨的过往,充斥着血腥和罪恶,可也让人沉迷,可徐临风终究是徐临风,他动了情却不能承认,不敢承认,宁赴死以求清名。
景墨尘对他剖析内心没有兴趣,不过就是一个弱懦的男人,嘴上说着不敢逾矩,却早已僭越,为了所谓的风骨,用死逃避,放女子一人在那混沌世间,好一个无能之辈,那样一个吃人的世间,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呢,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景墨尘不想再听宁为安说下去了,出言截断了他的话,“尹瑶池那张脸是她的?”
虽是问话但意思是肯定的,宁为安知道瞒不过他,“是,八分相似,就是臣乍见都不一定能认清,那颗血痣曾被大师批为不详,而她也差点被烧死,如今的她虽知晓过去的一切,但总归都与过去不同,可要是见到曾经的那张脸,一定会受不住”
景墨尘:“所以你才想拦下”
“可惜还是没拦住”宁为安自己都被冲击的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何况是向希瑶,那么想要与过去割断的她,再次见到曾经的那张脸,过去的一切会朝她席卷而去,她受不了的。
景墨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夜你们来之前,是臣第一次见到尹姑娘的容貌,她求臣带她见 姑娘,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姑娘” 太快了也来不及去安排,这才让一切到了如今的局面。
景墨尘不再问,走到御案后坐下,“朕会下旨封你为钦差,带朕巡查,考校官吏,有违律法者,允你先斩后奏之权”
宁为安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皇上,不担心臣有不臣之心?”
“朕虽不喜你的私心,但也知你的抱负,民之一字,早已刻入你心,更重要的是她信你”以景墨尘的性子,绝不会留宁为安一命,可是早已应了向希瑶,既然她有了决定,自己不会让她难做,这样也好,从此之后,无需愧疚,无需自责,更无需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