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宜佳喝了酒，有些上脸，从人堆中穿过来，还拿着一瓶鸡尾酒，“想想，试试嘛？度数不高的。”

陈郁想担心地伸手扶谭宜佳，“不了，谢谢。”后者是清醒的，稳稳坐在陈郁想的左边。

“那纪云妄，喝点？”谭宜佳靠着陈郁想的肩膀，手里的酒继续向前。

“不喝，我开车。”纪云妄偏头看过来。

陈郁想垂下眼睑，仿佛这样可以降低存在感。

“班长，酒气熏人，注意形象。”这话从纪云妄嘴里说出来，挺熟悉。

谭宜佳想反驳他几句，却被人拉着手腕往外面带，不仅本人没反应过来，陈郁想也愣住了。

“哎？”陈郁想试图开口，手臂传来轻轻的碰撞提醒。

她不解地看向纪云妄，“就这么让班长被带走？”

“人小情侣闹别扭，你跟着看两眼？”纪云妄嘴角的笑是半点不掩饰，取笑的意味会掺杂多少。

陈郁想一时无言，看着纪云妄笑。

“没笑你。真的。”纪云妄仍不收敛，解释又觉得自己不真诚，还补了句“我高兴。”

笑吧笑吧，破罐子破摔。她心想道。

“我明天就不参加了，能帮忙跟班长说一声吗？”陈郁想试图挣扎，只要纪云妄一点头，她就能立刻开溜。

谁知纪云妄突然坐直，止住笑，认真地问，“我看着好说话？”

“也没有。”陈郁想跟他对视一眼，就垂下头，算是打消了念头。

“我……”纪云妄还没说完前一句，后一句话头就变了，“李觉，烟瘾犯了就出去抽。”

陈郁想看过去时，纪云妄已经过去将李觉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缸里。

烟味有，但是还不多，陈郁想看着纪云妄的表情，他似乎皱着眉头，但是光线不让人看清。

李觉看过来，“这不是陈同学吗，刚才唱的挺好听的。”

“谢谢。”陈郁想站起身来。

谁知，纪云妄直接将李觉带回原本的小群体，陈郁想没想过自己都站起来了，却什么都不聊！

她看着纪云妄的背影，心里加上一个大大的叉，表情不变，又坐回位置，“不聊就不聊，招呼还不打，我也没得罪他吧。”声音压得低，只自己能听见。

纪云妄对于陈郁想正儿八经的温柔，只那一次，竟值得怀念起来。

当时，情况不太好，整个学校笼罩在疫情之中，而她，午间休息的时候，忍不住趴着多看了一会儿小说。

纪云妄戴着蓝色口罩，手里是体温表、电子测温器，从门口进来，陈郁想醉心情节，没注意。

直到轻敲桌子的声音以及，“陈郁想，测体温。”

陈郁想急忙把小说收进课桌，尴尬地抬头看纪云妄。

“头发撩开点。”

测温器离额头有一两厘米，显示的是‘37.6’。

陈郁想看到那个数字，慌了，伸手去摸自己脸上的口罩，还在，但是因为情绪的大起，以至于她脸跟脖子红了。

“跟我来。”纪云妄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李觉，你测剩下的人，顺便把水银温度计给我。”李觉没说什么就照做。

陈、纪两人一前一后去到对面的空教室，陈郁想坐到吊扇下的桌子上，纪云妄没制止只将风速降低，转头就见她在皱眉头，垂下眼睑去拿放在一边的椅子，就在她前面坐下。

“你别担心，班里有玩游戏上头发热的同学，不是生病，学校没有病例，你跟我们待在一起，是安全的。”纪云妄面对着陈郁想，微微仰头。

语速放缓，语调温柔，这么久的时间里，陈郁想却是第一次听见纪云妄这样说话。

“嗯。”她没头脑的答应，还是慌。

她怕会麻烦妈妈来接她。

纪云妄把水银温度计递给陈郁想，方法不用教，他就背过身去。

高三之后就不用再穿校服，陈郁想今天穿的裙子，因为空调开的大，她怕冷，就选的长袖。

领口太保守，她只能拉开背后的拉链，将温度计放到指定的位置。

暗暗想着，下次不穿裙子了，不方便。

裙摆随着她分神时晃动的腿一起，像小浪花一样。

“假设情况最坏，也只是隔离，你没乱跑，不会有事的，回家待几天，全当放松就行。”

“……你别怕，假设是不成立的，真的不是发烧，你信我。”纪云妄仍是背影落在陈郁想眼里，“不过，有那么好看的书值得你不午休都要看完？”

耳边吊扇的旋转夹杂风声，说话声。

“推理类的，不看憋得慌。”陈郁想声音闷闷的。

纪云妄看着时间，“好了，温度计给我吧。”

簌簌的声音，陈郁想重复了一遍动作，虽然门关着，但她怕有人进来，所以一直都是整齐的。

“37.4。”纪云妄念出数字，确认陈郁想拉好衣服，才转过来，用测温器再试了一次，没有退。

两人在空教室里，度过整个午休的时间，陈郁想在纪云妄的温言细语中才渐渐安心，第五次次水银温度计测体温时，才恢复正常。

他把温度计收好，转头对陈郁想说，“还有十分钟，去趴一会儿吧，下次别看小说上头了，至少，等我量完体温后。”

“谢谢你，我记住了……对不起，下次不会再麻烦你了。”陈郁想一股脑说完，就差配上动作。

“我不吃人。”纪云妄当时也许会觉得她真的很奇怪，哪会有人怕麻烦人而道歉。

但是，陈郁想就是这样的人，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生物知识没有说过人天生下来就会担心，怯懦。

无人能给她答案吧。

陈郁想头也没回的小跑回教室，之后纪云妄才慢慢走回来，没有休息，翻开本子写作业，两人的位置是错开的，纪云妄是陈郁想同桌的前两位。

外面是以后怎么也看不到的粉色天空，那只有透过校园的窗户，才能看到。

那次，是唯一一次，陈郁想把背影留给纪云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