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茹芝的盛情难却，陈郁想坐在沙发上没有走，桌上的箱子渐渐清空，纪云妄走过来，显然也看到了茶几上的照片和相框。

他却没有过问，在陈郁想不远处坐下，“想不想留下来吃饭？不想的话，我带你走，我妈很随和的。”

“下次吧。”陈郁想嘴上这么说，却没有真的想过下一次。

“好。”纪云妄示意陈郁想先走，自己拿上车钥匙走在后面，路过厨房朝里面探头，“妈，我送陈同学回家，晚饭我吃两人份的。”

赵茹芝连忙放下手中的锅铲，关掉火，“这就走了？真不留下来吃饭啊？”

“她说，下次。”纪云妄琢磨着这两个字的可信度。

“下次？你靠谱吗？”赵茹芝满脸不信的看着纪云妄。

也许是被盯得不自在，“妈，记得给我留饭留门，谢谢妈。”纪云妄转身走了。

他下来看到的一幕就是，陈郁想抬头看着什么，他顺着视线的轨迹望过去，是自己种的那盆茉莉花。

察觉到他目光的陈郁想立刻收回视线，“走吗？”

“嗯……”纪云妄为陈郁想打开车门，看着她系好安全带才返回驾驶位。

两人以沉默起步，街道的景物被一一落在后面。

“小猫的主人是你吧。”陈郁想当面问了出来。

“现在的主人是你。”纪云妄专心开着车，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答案并不是重点，陈郁想抠着指节，“那我能问问为什么是我吗？”

“是意外，是巧合，但都刚刚好。猫崽是李觉家的猫生的，他觉得我毕业之后清闲，让我领一只养着玩，而我呢，还记得你很喜欢猫，所以挑了一只最好看的，原本就是想送给你的，只是时机刚刚好，这样的方式你才会接受不是吗？”纪云妄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流动，避无可避地跑进陈郁想的耳中。

很了解，但又不够了解。陈郁想喜欢猫的真正原因。

她对自己想法娓娓道来，“我一直都很希望有一样东西是只属于我的。不问过去，不论将来，只要是属于过我，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目前的人生中，有过两只猫，一只是捡的，家里人不让养，它离开我的生活。一只是没有满月失去妈妈的小猫，它在我的生命中只占了五天的时间，没能活下来……也许是我对于年少未得之物的过分执着，又或者，是我追求可爱的天性使然，但都逃不开我的自私，‘独属于我，只看到我’这是不可能存在在人身上的事，我期待于小猫，跟饮鸩止渴没有什么两样。”

陈郁想将自己的想法以病为名，心中有疾。

“我大概能懂一些，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要不是纪云妄递纸巾过来，陈郁想都没发觉自己流泪了。

“谢谢。”陈郁想擦掉眼泪，看向窗外。

“你是不是觉得，人要先属于他/她自己，其次是自我意志，再论其他。这就代表着，你很宽容，将错误放大归结于自身，将包容无限给别人，在你认为别人没有错的同时，你也并没有错，只是你习惯性在自己身上找错误。”纪云妄看不到陈郁想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掉眼泪，将车稳稳停在陈郁想家的小区外。

“不先去送东西吗？”陈郁想已经恢复好情绪，除了眼眶鼻尖微红无法掩饰。

纪云妄伸手触碰她的眼尾，“东西不急，你饿不饿？愿意跟我一起吃饭的话，就在这附近挑一家店，吃完就赶快回家好好休息，又或者，我给你做顿饭。”

手指微热，掌心应该也是，这个动作很快停止，像一片羽毛滑过，经不起回味，陈郁想平静地选择前者。

陈郁想意识到过自己的世界太安静，但她走不出现状。

吃饭分心，但又能送到嘴里，实属一种不可多得的技能。

纪云妄看着陈郁想发呆嚼东西并不打扰，这是她一直保留的习惯，没有话题就很容易发呆，却没人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也会制造话题，引得别人开心，但今天不巧，她心事重重。

提及茉莉花，纪云妄自然能猜到自己当年那点小心思暴露了。

想送，又不能以暧昧的气氛送，他拆掉老奶奶做的茉莉手串，又拆掉一条挑了很久的手链，试图将两者和在一起。

茉莉枯败之后就会露出藏在下面的东西，会以全新的形式永远留下。

他不知道那串手链最后的归宿是什么，但他喜悦于送出去的花，传出去的意，尽管对方并不自知。

少年的喜欢，小心，谨慎，一点一点藏起来，偷偷表达。不耀眼夺目，不轻易打扰，静静地躺在岁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