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碑再冷，也冷不过人心。

这两尊新的坟茔里是他人生中做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给了他光明正大的身份和一身武艺，另一个给了他母亲的温柔。另外一个稍显陈旧的坟茔里住着他的生母，一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

他将她们葬在了无间地狱的后山，而不是杨氏宗坟，他父亲的墓旁。

因为这个男人他不配！

他为父报仇是母亲的心愿，是天地的人伦，可他怨恨着这个男人。

他拈花惹草，他处处风流，他惹下了一身情债，最后让自己身首异处，害的许多年华正好的女子变成了一朵朵风干的花，失去了她们本该有的朝气和幸福，害的他从小背负着仇恨长大，害的公子羽容貌尽毁心智扭曲，害的叶开愧疚半生。

大概除了为祸世间，便没有什么好处了。

叶开将新土一抷一抷的洒在坟茔上，他看着叶开，想着他们的初遇，他们说的第一句话：“你告诉我名字，我做你朋友啊！”

叶开他……大概不知道他心里多高兴、多害怕。他对这个江湖一点也不熟悉，他不认识那些追赶他的人，叶开却对他们如数家珍，即便不认识人也能从他们的穿衣打扮、武功招式推算出来这个是那门那派的。

走江湖叶开是靠脑子，他只能靠着一股蛮力硬拼硬闯。

听说叶开的师父是小李飞刀李寻欢，江湖上的神话，是十个杨常风加起来也比不上的人物，上得了朝堂，下得了江湖。母亲虽好，却还是羡慕有一个这样的师父，博爱而温柔。

他想象不到李寻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听到的是别人对他的评价，他看到的是叶开身上潇洒的君子骨和一颗温柔怜悯的心。

他看着叶开，在心里的李寻欢的影子也逐渐的清晰起来，可渐渐的，李寻欢却变成了叶开。

他同明月心说过这件事，明月心说：“每个人都只是每个人，他们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我同翠浓长得相似，可我终归不是翠浓。李寻欢是江湖的神话，而下一个神话必然是叶开，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品质——温柔而博爱。”

“他们对世间的任何人都有着爱，他们的深情着他们的愧疚，他们的过错，他们都会对自己的过错铭记于心，永不忘怀。这样他们就不会犯下相似的过错。”

“就是这样，他们渐渐的成为了神话。”

“或者说：被神化。”

傅红雪就这样回忆着，手不自觉的抓住了叶开的袖子，叶开回头看他，傅红雪说：“不要活得太累。”

叶开微微一下，他眼里的阳光依旧明媚，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击败他：“总是要有人受累，才会有人幸福。我不是圣人，拯救不了世人，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不欠我什么，是我夺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名字、身份、母爱，这些你都因为我而失去。”

“那是属于你的东西，那不是我的。你只是傅红雪，而我只是叶开。你是杨常风的儿子，我是李寻欢的徒弟。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弟弟，这写都是不变的事实。”

“我的愧疚是因为你是无辜的局外人，但实际上不是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吗？”

“过程虽然曲折，但是殊途同归，又何必在意呢？”

傅红雪张了张嘴，说不话来，叶开的通透是他永远也学不来的。不过也没什么，就像是他的执拗，叶开也是学不来的，他们终归是两兄弟，而不是一个人。

傅红雪看着西沉的太阳，却感觉到了朝霞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