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过去，天气渐渐转凉，郑先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家主子轻披薄裳独自站在窗前，月光洒下来略显孤寂。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听出他的脚步声，白楚延没回头仍然抬头望着孤月，问道。
“已安排妥当，这次秋闱，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但凡有点实力的，属下都去接触过，来年殿试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名额是咱们的。”
“干得不错，往后的接触需再谨慎些，别让人给盯上，皇宫里和典狱司可不是吃素的。”
白楚延关上窗子转身回屋，郑先给他倒来一杯热茶开口问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笼络那些权贵大臣的儿子，拿捏这些人，那些大臣还不得为主子你马首是瞻？”
“笼络大臣确实更直接更有效但其中的风险同样更大。”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你呀，看的还不够多，还得再学学。这京城中有几个人是干净的，随随便便找一个五品小官都不知道和多少人有勾连。”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了？”
“是，因为他们关系单纯更容易控制。”
“没错，这种出生就在尘土里打滚的低贱之人最是希望最大的野心就是能翻身，向上爬，像这种人你不必强求他们有多忠心，只要拿捏了他们的欲望和软肋，你想让他们怎么死都行。”
“是。”
“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说到正经事情，白楚延一改之前的轻松眼神变得分外严肃。
“主子恕罪。”郑先赶紧跪下请罪。这件事情主子已经交代很久了，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他确实该死。
“起来，先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郑先起身回道：“当年的事情很是隐秘，属下只打听到，先皇驾崩的时候最后一个召见的人确实是言益，言益出宫之后先皇便仙逝了，之后一直伺候先皇的大监也跟着殉主，没人知道先皇死前和言益说了什么。”
“大监殉主之前替先皇颁布了两道遗旨，一个就是将北境的军权给了他，一个就是命言益建立典狱司，明上监察百官实际上掌监国之权。”
“父皇还真是偏心。”白楚延恨意翻涌，对着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问却对别人的儿子百般呵护，临死都要给言益安排好后路。
手中的茶杯因过于用力碎裂开来，郑先见状赶紧上前递上手帕替他擦拭。白楚延扶开他，自己摆弄起来。
郑先退开站回原地，这些年他跟着白楚延自是知道他们能回到京城费了多大了力气，但凡先皇心里头哪怕曾有过一刻惦记主子，他们在皇宫，在江南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依属下看，先皇也未必像表面那样宠爱言益。”
白楚延抬头看向他，语气中略显惊喜，急切的问道：“怎么说，你查到了什么？”
“据属下所知，当年言益一出宫就口吐鲜血。连着三个月都没能起身，甚至连先皇葬礼都没有参加。”
白楚延低头思索，他那时候还在宫中，势单力薄毫无根基可言确也听说过这件事情，当时言益有都得宠世人皆知，他连葬礼仪式都没参加，这件事在当时还被不少御史弹劾。
“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你想说什么？”
“主子不凡想想，言益在宫门前吐血的事情很多侍卫都看见了，当时也说是他伤心过度导致的，可是自那以后言益的身子越发的差了，先皇不过就是言益的舅舅，即使感情再深，伤心过度也不能伤了根本啊，这些年都没补回来？”
“所以，你觉得言益身子不好并不是那么简单？”
“嗯，咱们在太医院也有不少人，据他们回禀的消息，言益很有可能中了不治之毒，这毒还极有可能是先皇下的。依属下愚见，以言益当时的盛况也只有先皇敢对他动手。”
听了郑先的分析白楚延没说话低着头静静坐着，郑先看着他敛着呼吸不敢打搅。
没一会他听到一阵低沉压抑的笑声从身边传来。
“哈哈哈……”白楚延仍旧低着头佝偻着身躯，整个身子因为他的笑颤动起来，“父皇，我以为言益是这世上您唯一疼爱的人，没想到，你谁都不爱，从头到尾，你只爱你自己。”
“哈哈……”白楚延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亏得我还为了跟言益争宠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他言益也跟我一样是个一文不值被您玩弄于手掌的傻子。”
“主子，您？”
白楚延抬手制止了他的接近，他知道今晚有些失态了，他转过头不让郑先看见他的狼狈，努力克制着声音吩咐道：“今晚就到这吧，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了。明日还得早起去给白楚敛祈福呢。”
“是。”
郑先退了出去，白楚延仍旧保持的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发呆，直到屋内蜡烛燃尽他才起身抹黑躺在了床上。
皇帝这些年身子骨越发的弱了，太后每年都要去城外长青寺给皇帝祈福，今年更是声势浩大的叫上了京中豪门贵女陪同。
长青寺常年香火旺盛是京城各家祈福请愿最好的去处，每次太后亲临，寺内一个月前就开始清场给各路人马安排落脚的住处。
太后不仅叫上了各家贵女，更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了白楚延来负责，本来皇帝还想让言益负责，这些贵女身娇肉贵的，荒郊野外的出个事情，太容易了。
要是谁家女儿出个什么问题，他就有了由头整治言益，但转头又想到这人刚被自己禁足了，天子一言九鼎，刚把人关几天就放出来，太丢面了，他便将这任务交给了白楚延，俩人一样讨厌，他看谁都不顺眼。
“可惜你被禁足了，不然咱们还能去凑个热闹。”姜洄一边给言益剥着葡萄一边说道。
“你以为这热闹就这么好凑？”言益说道。
“有事？”姜洄眼中放光，她可听说这次是白楚延负责出行的安全。
“说说。”
看她满脸挡不住的幸灾乐祸，言益转手将从她手中接过的葡萄塞回了她嘴里，说道：“这回他们大概会拿几个世家女子作筏子吧，不然不好弄。”
“我听说这次随行的都是一品以上官员家属，他们不敢这么大胆吧？”
“你呀，还是太天真，那些大臣就算知道也不敢说什么，女儿罢了，左右不过就是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
他这话说的姜洄心里发呕，她看着向外走的言益开口问道：“言益，换了是你，你也会拿几个女子的性命去交换你想要的利益吗？”
“会。”言益回答的毫不犹豫，不重要的陌生人罢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若是换了我呢？”
言益停下脚步，略有迟疑的站了一会，回道：“会，你和她们于我而言并无任何区别。”
“姜安。”
言益叫来姜安俩人一起前往书房议事情，独留姜洄在原地。
姜洄暗自唾弃自己，经历种种她自以为在言益那里她是有所不同的，原来一直都是她痴心妄想。
姜洄啊！姜洄，你怎么还是这么的不长记性，言益和白楚延并没有什么不同，作为人家棋盘上的棋子，你还能奢求什么。
“王子凡跟着去了？”
“是。”姜安回道：“侯府也在受邀之列，世子爷以保护妹妹的借口混进去的，反正太后这次的目的不是侯府小姐，混进去不难的。”
言益点头吩咐道：“你让王子凡多盯着点安衡月，咱们的人手也多注意些，吃食什么的别让人动了手脚。”
宫内那两人还是对安家不死心，白楚敛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想着娶亲，惦记人家父亲的兵权，也不怕真惹恼了安泰，北境直接乱起来。
多日的禁闭苦读，王子凡早就憋疯了，好不容易他爹肯让他出来透透气结果还给他安排个任务，让寸步不离的保护妹妹。
王子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做哥哥的保护妹妹天经地义，可是这跟着一群小娘们后面多无聊多没面啊！
况且那些京城的姑娘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知书达理的，背后可会编排人了，他真不想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回头不知道又给他瞎编什么罪名了，等他回家他爹估计又得拿自己试问。
“吱嘎”一声响，窗框被人推开，王子凡听见动静一个激灵睁开眼，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背靠着墙面开口问道：“谁？”
“我。”姜安点亮屋内烛火。
看见来人，王子凡放下心来将匕首放了回去，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守卫没发现你？”
“没有。”姜安经常跟着言益出入侯府，早就乘机摸过，怎么躲过府中守卫，他门清的很。
“找我有事？”王子凡并不纠结这事，姜安什么水平他还是清楚的。出入宫门犹如回自己家一样的人，进自己这个侯府那还不容易。
姜安递给他一张画像，王子凡打开，随即脸上满是嫌弃的扔开，“给我安衡月的画像，干什么？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姜安皱眉，难道是他拿错了画像？他拿过桌上的画像再次确认，没错啊，挺好看的，为啥王子凡还这么嫌弃。
“啧！快说，言益又想让我干啥？”
“主子知道你这次要去，他让你保护安小姐。”
“啥？我没听错吧？言益要我保护她？”王子凡不可置信，向姜安再三确认言益要他保护的真的是安衡月？
作者有话要说：言益这个嘴啊，说点人家姑娘爱听的话，能死吗？
王子凡：啥？要我保护安衡月？你确定你家主子没说反？不是她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