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蓁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很是冷漠,她用一种“你还没法勾引我的眼神”盯着他。
眼神像是看着一张椅子,一把凳子,无波无澜。
裴淮似乎也知道,所以不过只是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衣领,就放下了手。
只是,他的眼底似乎有暗涌在激流,他死死盯着她,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异动。
他慢慢地垂下手,眯起眼睛,缓缓俯身靠近她,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她:“阿姐,你很喜欢阿淮的脸吧?”
赵蓁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四平八稳,她牵起一边嘴角嗤笑着反问:“阿淮,难道你的脸不讨人喜欢吗?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吗?”
裴淮像是没有听见这反问,而是更加靠近了几分,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廓上,缓缓的、一字一句开口:“阿姐,那天你其实还留有一分清明吧?你看清是我的脸,知道是我,对吗?阿姐,你应该还记得吧,是你先动手抱我的,你抱得我那么紧,你那么猛烈地亲——”
“裴宴之!”赵蓁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又尖又戾,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外面伺候的人都有了动静,“你给我闭嘴!”
她大喝裴淮的表字,怒火滔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又剧烈的颤抖,她的眼睛在冒火,整个人一改往日平和威严,竟然连控制情绪都没有做到,仿佛一个歇斯底里的寻常妇人,处在暴怒边缘,马上就要发作。
裴淮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他毫不理会她的怒火,竟然还伸出舌头,轻轻/添/了一下她的耳/锤,清晰地感觉到她止不住的战栗后,嘴角带上了一丝满足的轻笑,他用低沉微哑的声音说着让人震惊的话:“阿姐,我们虽然那日没有成为正真的夫妻,但几乎也没有差别了,阿姐,做我的娘子吧,阿淮一辈子待你好——”
耳边和脖颈处,温热的吐息让赵蓁刻意忘却的记忆再次闪现。
三年前的除夕夜宴,她一个不留神中了赵萼那狗东西的阴招,状元郎王浩然露出了真面目,她勉强用内劲压住了药性赶走了狐疑的王浩然,待到裴淮察觉不对找来时,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丝脆弱不堪的清明了。
不太记得当时看到是他时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唯一让她不敢回忆的是两人几乎嗤/裸相对,干柴烈火般差点就要点燃。
她厌恶自己为何理智全无,她恨清醒的裴淮乘人之危!
她竟然和视作亲兄弟的裴淮差点有了苟且之事,那种不伦的耻辱感,让她既愧疚又羞愤。
那夜之后,她想让裴淮和其他二人一般远离京城避祸,裴淮却一次又一次提出要娶她,死活不愿离开,她从开始冷着脸回避到最后两人争吵,直到最后两人彻底决裂。
柔软的舌头从耳边移到了脖颈,时不时添/舐一下,偶尔又用鼻尖轻触,像只依恋主人的小狗,又像是贪恋温柔的情人,赵蓁的回忆被突兀打断,只觉体内如有火苗在乱窜,眼前还有星星点点的花火在闪烁,她狠狠一个激灵,牙齿重重一咬舌头才清醒过来,她抬手一把就掐住了裴淮的喉咙将他推开,虎口稍稍用力就抬起了他的下巴,声音冰冷犹如寒夜霜雪,她凶相毕露地怒斥:“裴宴之,够了!”
裴淮被她掐住了脖子,竟然毫不防抗,他就着这个姿势,被迫抬着下巴,竟然还能混不在意地懒洋洋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不顾窒息再次强硬地靠近她,仿佛他根本不是喉头被桎的那个,可脖颈到底脆弱,待他再次靠近她的耳边,因为窒息白俊的脸已经开始涨红。
纵使如此,他就着喉间那只渐渐收拢的手,还在强势靠近,他一边轻吻她的耳/锤,一边出言不逊:“阿姐啊,那晚,你好美,阿淮夜里总是梦到你——”
喉间传来骨头“咯吱”的轻微声响,终于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可赵蓁的脸色竟然比他还涨红,她咬牙切齿:“裴宴之,你想死吗?”
终于,声音消失了,赵蓁狠狠用力,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眼神犹如利刃,一刀一剑都能瞬间杀人。
“咳咳咳——”裴淮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赵蓁能看见他脖颈处泛起的淤紫,她知道自己刚才是动了真格。
她心中不禁问自己,真想杀了他吗?
没有答案。
裴淮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侧脸瞧着她,说话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微微挑起的剑眉带着一丝邪佞之气,他一脸痞笑,出口完全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阿姐,你摸得太重了,有些疼,下次可要轻些。”
他在“摸”字上咬得极重,仿佛坐实了赵蓁当真是在“摸”他,而不是动了杀机要掐死他。
赵蓁皱眉,看着他一脸轻佻模样,心中懊悔刚才真应该掐死他。
正要开口狠狠训斥,肚子里突然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裴淮这才想起来,满桌的菜和油纸包的杏仁饼都要凉了。
*
一顿晚膳,两人用得都有些食不知味。
撤了碗碟,裴淮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赵蓁冷着脸看着他一口又一口,仔仔细细吃起了杏仁饼。
终于,杏仁饼吃完了,裴淮也开口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阿姐,我现在是你谋逆案的主审官,你是不是真谋逆,不过我一句话的事。而且,阿蕴哥的事我也可以让刑部立案,我还是主审。”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视线不怀好意地看想赵蓁。
赵蓁拳头都攥紧了,这次,她面上一贯的从容淡定终于有了裂痕。
好在,她还能继续保持镇定:“你想要什么?”
裴淮嘴唇动了动,她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阿淮,你如今也二十有一了,莫要如稚童般意气用事,说点实际的、我能做到的。”
面对心爱之人就算身处劣势依旧一如既往的强势,裴淮好像失落又丧气地微微垂了眼帘,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突然觉得满腹心事却无话可说。
赵蓁声音低沉起来,有带了些语重心长。
“阿淮,如今你手握半数以上兵权,可谓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你甚至想要赵氏王朝覆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瞧你似乎志不在此,你小我三岁,甚至可以说是我亲手带大的,我知道你擅长领兵打仗,喜欢沙场厮杀,如果你真不在乎那个位置,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们姐弟合作,待我登上高位,你可以给你封王,可以给你所有兵权。
你想开疆拓土,我保你粮草充足,你想厉兵秣马,我给你敞开国库,若我大衍朝千秋万载,你裴宴之必将青史留名!
阿淮,你从小就想要超越你父亲,做一个豪气冲天的大将军,保家卫国,守天下平安。
为此你从小就一直努力至今,你母亲只知逆来顺受,你堂堂侯府世子却被庶子欺负,你儿时身子那么弱,开始练习时最轻的弓都拉不开,可是你咬牙默默坚持。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你已然功成名就,大权在握。
如今,已经到了你梦想实现之时。
阿淮,勇敢坚定地去实现你大将军之梦,阿姐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赵蓁一直都是上/位者,一番激励下属的言辞不用细想,几乎脱口而出。
她心中隐隐有种希望,早年没发现这小兔崽子的邪念,最好现在能乘着两人联手之际,将他满脑子男/欢/女/艾的执念掰过来。
如果能让他放弃执念,两人再一起除掉赵萼,大衍朝马上能回归正途,甚至还能走向强盛。
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为了一段不伦的感情桎梏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他尚且年轻,一个能在战场中奋勇杀敌的武将,最好的时光也不过就这么十数年。等他发现他追逐的感情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说不定早已蹉跎了大好岁月。
赵蓁说完,知道裴淮不会如同她的部下般神情激愤,但好像也冷静过头了。
他定定地瞧了她半晌,眼底有浓浓的晦涩遮住了他所有情绪,不知何时,已经想古井般无波,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阿姐,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而是不由分说地作了决定。
非常强势,不容拒绝。
赵蓁哪怕再年长他几岁,饶是作足了心里准备,脸上也不禁有些微微发烫。
他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这样无礼的话也敢说出来了!
“哗啦啦”一声响,赵蓁“腾”地站起来,她怒目而视,一字一句:“你,给我滚!”
她刚才一席话,完全就是白说了。
她是做了最坏的准备,可眼下那二人已然无性命之忧,自认为交易已然结束;何况,他裴淮一边和赵葳还在议婚,一边不知廉耻要“睡在这里”,简直就是畜生。
赵蓁脸色铁青,第一次如此失态,气得当场就想杀人。
裴淮却根本不惧,也毫不在意,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垂了眼眸,淡淡开口:“阿姐,明日我便做主,追查先太子遇害一事。”
赵蓁心头一紧。
裴淮面无表情,此刻他像是一个真正的主宰。
若不是刻意收敛,身周迫人的威势和武将逼人的杀气,能让人心悸。
赵蓁缓缓坐下,心中开始谋算姚黄那边若是马上起事,自己有多少胜算。
却见裴淮转头看向她,开口时声音很是阴沉:“阿姐,阿蕴哥的事,我筹谋已久,你即便不开口我也会追查下去,这与我今日是否要留下,无丝毫关系。”
赵蓁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裴淮死死盯着她,像是猛兽盯着利爪中的猎物,那扭曲的志在必得已然让他的神情都已经隐隐带了几分阴鸷:“同样,我今日是否留下,也和阿蕴哥之事无关,我想留下,便要留下,你阻止不了!”
*
夜半。
床榻上两人皆无眠。
赵蓁直/挺/挺躺着,佯装睡着。
直到身边人翻身朝着她,且伸臂将她一把抱住。
“裴宴之,你若敢动,莫怪我一脚废了你!”
赵蓁恶狠狠威胁。
裴淮默不作声地贴近几分,感觉赵蓁似发觉了什么身子突然僵硬,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沉沉响起,声音带着几分祈求:“阿姐,我不动。你帮帮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