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泽让黛玉给他挑了本书来看,午饭前,两个人便在书房中消磨了。
说起来,这还是慕泽头一次留在正院和黛玉一起用午饭。
慕泽美滋滋的想着,还差一顿早饭,他就和黛玉单独吃过早饭、午饭和晚饭了。
吃饭时,黛玉特地指着一道菜,道:“这个你可不能吃,这是赵太医的药膳方子里头的,专门要我吃的。”
黛玉的药膳都是午饭时吃,慕泽中午根本回家吃过饭,是以这还是慕泽第一次见到黛玉吃药膳。
慕泽忙问道:“味道可好?跟药一样苦吗?”
黛玉笑道:“不苦,吃起来和平日里吃的菜并没有区别。”
慕泽不太相信,觉得黛玉在宽他的心。
黛玉又道:“你看我这几日胃口比以前好多了,就是赵太医药膳方子的功劳。”
慕泽皱眉道:“你吃的并不多。”
“比之从前,已经多了很多了。”黛玉笑道,“那是你不知道从前我吃多少,否则你就不会觉得我如今吃的少了。”
慕泽还是皱着眉头:“难怪你这样瘦。”
因着身子不好,总是生病的缘故,黛玉的身形的确较为瘦弱些,她笑了笑,道:“我自小就是如此。”
慕泽夹了一筷子药膳到她碗里,道:“从前如此,往后赵太医给你调理好了身子就不是如此了。”
黛玉不禁笑道:“那我往后要长成一个大胖子啦!”
说完这句话,黛玉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慕泽只好把想要说的话吞回去。
饭毕,漱完口,丫鬟上了茶水来。
黛玉只是将茶盏搁在手边,并没有饮,想起往事来,道:“我幼时在家,爹爹教我饭后不要立即就喝茶,于保养身子有益,后来到了外祖母家里,他们都是饭后必要喝茶,我也跟着将习惯改了。”
慕泽本来也没有什么时候喝茶的习惯,只是每逢在同黛玉一起吃饭,饭毕总有一盏茶送上,他也就跟着喝了,如今听了这话,慕泽忙把黛玉的茶杯挪到自己这边来,道:“既不好,往后你就别喝茶了,咱们家里的规矩都由你定,你想什么时候做什么就什么时候做什么。”
黛玉笑了下,道:“许是今日姨妈家去了,我就想起我爹爹和娘亲来了,难免的勾连起了从前的事。”
慕泽便道:“等有了空闲,我陪你回姑苏拜祭岳父岳母。”
黛玉摇头,道:“你军中公务忙,不必为我耽搁。况且我心里惦记着爹爹娘亲,他们必然晓得,也不必非得亲自往坟前祭拜。”
一两年里,慕泽的确无法腾出两三个月的功夫来陪着黛玉回姑苏,所以他也不敢说择日就去的话,但黛玉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后院妇人,慕泽偶尔提两句朝堂局势,她就心中有数了。
慕泽惭愧道:“太上皇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这时候我的确不能出京。”
黛玉道:“自然还是朝堂公务要紧,这些事往后再说便是。”
慕泽道:“朝堂之事倒碍不着我,只是这种紧要关头,京营不能离了主事的人,否则陛下不安心。”
黛玉点点头。
慕泽怕她悬心,又道:“要我说,陛下如今也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太上皇本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从前陛下被压制的厉害,不等……”慕泽含糊带过去,“陛下是不会安心的。”
太上皇和皇帝的争斗,黛玉虽在内院,但贾家到底是国公府,她也耳闻过一二,闻言笑道:“尚未尘埃落定,陛下须得把控全局,当然要多想些。”
黛玉的态度是轻松的,虽然她知晓四王八公都被太上皇拉拢过去,帮着太上皇扶持小儿子忠勇亲王和皇帝打擂台,等太上皇倒了,陛下未必不找这些人算账,但是……
贾家和黛玉有什么关系呢?
黛玉念着的养育之恩,是贾母的。
老太太是国公夫人,老荣国公故去多年,皇帝不是昏庸之君,他再怎么迁怒贾家,也会顾忌着当年老荣国公的面子,给老太太该有的尊荣。
即便皇帝不顾自己的脸面,黛玉到时候奉养老太太就是了。
至于贾家那些惹祸生事的爷们,黛玉却是不想管,更不愿意管的。
慕泽见她面上带笑,言语轻松,也跟着笑起来。
而贾家么,慕泽待贾家如何,全看黛玉如何啊,否则他和贾家能有什么关系?
“左右与咱们无关。”慕泽笑道,“我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是了。”
午饭后,黛玉照例是要歇午觉的,说了这一会子话,也不怕积食了,慕泽便到书房接着去看书,让黛玉在屋里歇息。
这一觉黛玉没能睡好,许是今天去送张夫人,又因为说起朝堂局势让她想起了贾母,她又想起了那一日张夫人来告辞,黛玉想到了自己的归处。
这一个多月里,慕泽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动心前还是动心后,黛玉都得承认,这些年里,再没有人比慕泽更好的了。
从前在贾家时,黛玉总觉得世上之人,除却已经去世的父母,没有谁能比外祖母和宝玉对自己更上心了。
可黛玉也清楚,外祖母心里还有个宝玉是她的心肝宝贝,更别提还有贾家别的儿孙们,虽然外祖母偏心,可也不是不顾及他们的。
宝玉更不必说了,姐姐妹妹一大堆,就连他屋里的丫鬟们,宝玉都要在乎,都要放在心上,黛玉纵然排在首位,也不是独一份的。况且,是不是首位,还另说呢。
他们是黛玉的亲近之人,多少年的情分了,可慕泽却不同,他们只是为着一纸婚约做了夫妻的,他原本不必对自己这样好。
他对黛玉的好即便及不上外祖母和宝玉,黛玉也会觉得他万般好了,况且他还比他们做的更好呢?
黛玉的心受过伤,目下她正伤痕累累,可她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她不能不为之动容。
可动容的同时,黛玉还记得前车之鉴,她害怕再重蹈覆辙。
黛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愣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紫鹃过来掀开一角床帐,见她醒了,怕惊吓住人,小声问道:“太太可要梳洗?”
“……嗯。”
黛玉由人服侍着穿好衣裳,梳洗完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
因着体弱的缘故,黛玉的脸色常年是偏苍白的,可才到靖国公府一个多月,之前又生了一场病,如今瞧着竟脸色红润了许多。
难怪三妹妹见了我就说气色比之前好,可不是好么。
黛玉想着,难免想起让她气色好的那个人。
黛玉想问一问慕泽在哪里,欲开口时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紫鹃端了杯茶过来,道:“太太这一觉睡得浅,昨儿夜里睡得也不算多,可是哪里不自在了?”
黛玉接过茶盏来,浅尝一口,道:“没哪里不好的……嗯,怎么就你们几个?”
“啊?”紫鹃看了看刚收拾好床铺的紫鹃和刚倒水回来的春纤,平日里伺候太太的就她们三个人最多啊,还有谁?
琥珀是老太太的人,本该是第一等的,可为着黛玉更看重紫鹃,她在黛玉跟前矮了紫鹃一头,心里不大服气,便总爱躲懒,黛玉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黛玉咳了一声,搁下茶杯,道:“今儿的事还没办,也该让管事媳妇们来回话了。”
紫鹃脑筋一转,立即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笑道:“府里倒没什么急事,只是从太太歇了,爷就在书房里也没要茶没说话的,咱们也不敢去问,只能求太太去瞧瞧了。”
“哦。”黛玉起身道,面上平平淡淡的,脚下的步子却不慢。
边走黛玉边掏出表来一看,从她睡下到目下,近一个时辰了,慕泽竟然连杯茶都没要?
还是他自己觉得无趣走了,只是没人看到?
想到慕泽走起路来脚下无声,黛玉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他本不爱看书,自己在屋里歇着,他肯定觉得没意思,走了也不奇怪。
想是这么想,但慕泽说走就走了,黛玉心里还是不大自在。
好在,推门进去后只看了一眼,黛玉那点不自在就没有了。
慕泽手肘撑着书桌,单手支着额头,双眼紧闭,显然是睡着了。
黛玉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去拿件外袍来。”
紫鹃正要领命下去,就听屋里人道:“不必了。”
才睡醒的人嗓音带了丝喑哑,低沉的像敲到了人心上,黛玉不禁红了脸。
“我吵醒你了?”黛玉赧然道。
虽然黛玉开门的动静不大,但慕泽向来警醒,定然是惊动了他。
“没有,是我以为是先生来查我的书了,吓醒了。”慕泽举起手里的书给黛玉看。
“……”黛玉失笑,“你还怕先生么?”
不知道谁说自己会逃学的,怕先生还敢逃学啊?
慕泽道:“我不怕先生,但我怕我爹。”
黛玉近前看了眼慕泽手里的书,发现从自己去睡到现在,只多翻了三页纸。
慕泽掩耳盗铃的把书藏到身后去。
怎么说呢?从不爱看书这方面来说,慕泽倒是挺从一而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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