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季文正在篱笆旁洗脸,方婶就神神秘秘凑过来隔着篱笆喊他:“文哥儿,今中午刘里正招呼各家一起去空地上,说是要讲讲那凶案的具体情况,免得村里流言穿得越来越离谱。咱们早点过去抢个好位子!”
季文捏着洗脸帕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进了灶厨正想烧水做早饭,就见八仙桌上摆着一长溜早点。他想了想,出了门走到安氏兄弟居住的侧房,安四看见他眼前一亮,露出招牌狡黠笑容:“季小弟,找我有事么?”
季文无视眼前笑眯眯的人,客气的向立在一旁的安二询问:“安二大哥,灶房里那些早点是你们买的吗?你们吃过了吗?”
安二用剑鞘一抽,将安四赶到一旁,才微笑道:“我们家主子想尝一尝乡间风味,我们遂买多了一些,季小哥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尽管拿便是,不用顾虑我们。”
季文谢过安二,又瞅瞅他守在身后那扇纹丝不动的侧房小门,想着今天恐怕见不到那神仙一样的人物了,便回去捡了自己爱吃的东西吃上一顿。
待到快午时,季文叫上方婶往镇上空地赶去,此时已经围聚了十余位乡亲,大家围在一起议论纷纷。随着时间推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刘里正带着几位衙役艰难挤进人群,让大家安静,一项一项说明情况。
死者共八人,小童一人,女子三人,男子四人。除小童和一名男性死者身份不明,其余六人皆有人证指认身份:村里方油郎家新娶的儿媳、蒋石匠家蒋婶、李家李寡妇、观中清修十五年余的王道长、马家马大叔……皆惨遭毒手。
里正念完一家逝者姓名,就有一阵哀恸的哭声从人群中传来,失去亲人的几家人哭成一团,其余乡亲一边安慰他们,一边也悄悄红了眼眶。
这厢,村民沉浸在伤痛的情绪里,那厢,季文家小侧房前,县丞捧着一叠卷宗,毕恭毕敬等着房中人开口召见。
原是紧闭的房门此刻半掩着,房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不多时,安一端着里头饭菜几乎原封未动的黑檀木餐盘从房里退出。县丞眼观鼻、鼻观心,只捧着手中一沓文书,盯着地面不敢乱瞟。
房里的主人白如玉的手一指门外,候在他身后的安二便出去将县丞手中文书拿进来。县丞心中一松,缓缓吐了口气,但纵是额间冷汗已缓缓滑下,他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生怕惹得房中贵人不快。
房里原本破破旧旧的小木桌,盖上了一块素雅丝滑的的天香绢;桌上一口青瓷鼎形香炉,吞吐着氤氲的苏合香香气;主人翻阅着的卷宗,正是这几日来勘测出的凶案总结。他翻至最后一页,嘴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讥笑,提笔在卷宗上稍作勾画,便挥挥手叫人拿走。
安二把文书塞回县丞手里,将县丞带出院外。县丞终于敢直起腰来,他擦擦汗赔着笑道:“多谢大人指点,小人愚钝,不知大人可有何其余指示?”
安四端着一贯对外的温雅笑容,说:“县丞勿怕,主人也是心系乡亲,才过问此案。主人给的指示,可全在这卷宗上,县丞细细研读,必定能多有启发。”县丞听闻,欣喜至极,谢过安四,匆匆回到山上驻扎地,迫不及待打开卷宗。
只见卷宗最后一页,朱笔披红,写着一个金钩银划的“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