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现在，应该比以前更害怕了，那时，咱们都还很年轻，眼前也有非常美好的前程，现在，该有的我们都有了，只是一不小心，却也就会摔得粉碎，一无所有，封杀到再没有一个人敢提起你我。”裴诺恩说得坦然，却也惆怅。

喻心池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只是裴诺恩这样严肃认真地说着，又再一次震慑住了她，她好长时间没有再搭话，突然灵机一动，又转过头来问道，“先不管这些，我是说，你现在……也……还喜欢我吗？

裴诺恩抿了抿唇，喻心池在桌下的腿不小心踢到了她，喻心池本能地往旁挪开了些，只是没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就似乎在等着被审判，那种感觉很难熬，可再难熬，这些年这么长的时光都熬过来了。

裴诺恩家的灯开得并不亮，昏黄的，这样的雨夜，月光很难透下来，水雾倒一层一层的，等待“审判”不知道过了多久，喻心池只感觉小腿腿腹温温热热的，有东西靠了过来，她愣住了，不用低头，就知道那是裴诺恩的腿靠了过来。

裴诺恩只是那样靠着，也再没别的动作，喻心池就算再愚钝，也明白了，更何况她自诩天资聪颖，她微微挪了挪腿，却也不是挪开，只轻轻摩挲着、触碰着，她抬头凝神痴望着裴诺恩，裴诺恩似被她桌角的勾撩扰得动了心弦，情绪难耐，她可能有些害羞的，将腿又挪开了。

喻心池又缠绕了上去，腿靠着她的腿，轻轻摩挲着、蹭来蹭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无声的浪潮在那桌下一波一波地涌现，她只感觉那种让人有些干渴的潮热渐渐地从脚底席卷上来，耳边却一片寂静，仿佛只能听到那细雨滴落在窗棱上的声音以及有些不匀的呼吸，搅动着这房内的空气。

裴诺恩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想掩饰着这一切的暗潮涌动，她仰起头的时候，那细长而又白嫩的脖颈拉出了完美的下颚线，她很想像吸血鬼一般地咬上去，她对裴诺恩，从来都有好多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样的想法自然也就想想而已，她看着裴诺恩放下水杯，手还握在那透明的玻璃杯上，就在她那手滑落在桌面上，似乎想要撤下去的时候，喻心池忍不住身体往前靠了靠，手伸长了些，尾指指腹微微碰到了她，她的手凉，喻心池的手温热，似被凉到了，指尖抖了抖，顷刻间顿了顿，只那须臾间，呼吸似乎都摒住了，喻心池手指往右挪了挪，一节一节地靠近，攀上她的手背，轻轻地滑了滑，手指兀自游走抚摸着，她瞧着裴诺恩嘴唇微动，手背微微瑟缩了下。她捉过裴诺恩的手，手掌对着手掌，十指紧扣。弯曲，抚摸着指尖，指腹在她的掌心似有若无地划着，她或许顿觉有些痒，有些难耐地缩回了手去，暧昧的气氛在整个房间里搅动得喻心池不得安宁，不知道裴诺恩是不是也这样想，喻心池不时地偷瞄着她。

毕竟裴诺恩闪躲着，她起身，不知道在她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地在弄什么，喻心池就这样被她搁置在那餐桌前。

“你冷吗？”裴诺恩没话找话说。

“不冷。”喻心池很热，甚至因为心潮澎湃，非常地燥热。

可裴诺恩似乎也不怎么听她具体说什么，从衣帽间里拿出一张披肩要给她搭上，喻心池顺势捉过她的手，微微转过身来，就这样站在她身前，喻心池坐着仰望着她，像年少时，那时在学校里看她演话剧，坐在台下，仰望着她，也像好久以前，偶尔会有一些都会出席的颁奖礼，她们都穿着非常唯美的晚礼服，有一年裴诺恩穿着黑色的礼服上台领奖，摇曳生姿，她在台下同许多人一起鼓掌，说不上来心里是何滋味，她当然为她高兴，羡慕也嫉妒，可更多的更是欣赏和仰慕。

只今夜又那样不像，她从未如现在这般离裴诺恩这样近过，她手里拽着裴诺恩拿来的披肩，隔着灰色羊毛，她攥着她的手，抚上她的胳膊，就那样摩挲着，抚摸着，穿过她的衬衫，一时分不清是她的衬衫太滑还是她的身体太滑，她双手环住裴诺恩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小腹上。

喻心池滴酒未沾，却似沉溺在酒窖之中，头晕乎乎的，裴诺恩的身体暖和和的，她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有些意乱情迷，就在喻心池沉醉其中的时候，她却被裴诺恩推开了。

喻心池愣住了，只见她嘴里叨扰着，“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你也说不早了，这么晚了我回去？”

喻心池只瞧着她摇头，又叹了叹气。

喻心池起身，来到她的身前，双手揽过她的肩膀，还未等她开口，裴诺恩倒先出声道，“不行……”她只顾着摇头。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也喜欢我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恨我，甚至是这样没来由的，无缘无故地恨我，可其实不是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行？你害怕吗？害怕喜欢上的是女人？害怕成为被人议论被人指点的同性恋？”

裴诺恩没做声，可也算默认了吧，刚她其实也已经说过了，她害怕成为同性恋，害怕成为少数群体。

喻心池的内心剧烈挣扎、纠结徘徊无比，这么多年的误会纠葛好不容易解开了，掀开了本来的面目，甚至于她都感受到了裴诺恩的不一样，尽管这份感受来得太过□□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可这份感受是真实的，可又挣扎于裴诺恩如此的害怕成为同性恋，害怕喜欢女人，害怕喜欢上自己，这样的害怕不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想拥过去的手就顿住了，那手悬在裴诺恩那纤细的腰的一侧，夜的流动仿佛都停滞了，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