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舟这么一喊,黎景蹙眉看过去,上下打量着她,不明所以地说:“换衣服。”
还在说话,黎景已经脱下了机车服外套,里面只有个白色的运动内衣,或许是常在室内运动,黎景皮肤很白,光滑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并不夸张,紧致的腰身两侧,线条一目了然,线条印向下延伸,身材极好。
手往脑后一拉,头绳就松开,长发披散下来搭在肩后。
沈奚舟从她脖颈佩戴的饰物上一瞥而过,那也不是太贵重的吊坠,只是个红绳串着的木质圆形牌,牌子上好像雕刻着什么东西。
那一抹红色,将白皙的皮肤拗出一种艳感。
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是尤物。
见她开始解内衣了,沈奚舟移开视线。
“你怎么了?”
黎景脱下运动内衣,开始解着裤子上的纽扣,但是看着沈奚舟,感觉这人表情木木的,从大厦出来的余惊么?
余光里的人还在脱衣服,沈奚舟脸上一阵热,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干脆直接转过身去,开始穿衣,恨不得立马出去才好。这么多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女孩子在一起换衣服。
黎景在她身后说:“你腰上青了很大一块。”
沈奚舟被看得不自在,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毛巾递我一下。”
一直温热的手在光/裸的肩膀上轻触。
沈奚舟瞳孔微微一缩,扭捏地把刚才随手搭在架子上的毛巾往后一递,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一个世纪那么长,就这么几件衣服终于穿好了,沈奚舟视线避开着在旁穿衣的人,余光瞥见都赶紧移开。
看别人,不太好。
门再打开的时候,两个穿着同款衣服的人从里面出来。
同样的一身黑,黎景长得明艳有些锐气,沈奚舟也很漂亮,但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此刻她神色仍旧平静,只是耳根不明显的红着,身侧的手无处安方已经塞进了外套口袋。
韩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放下堵耳朵的手,结结巴巴的:“出来了......那个、那个,我,我先走去院子了啊。”
活了这么多年,在外面给人做这种事情守门,韩铭逃也似地跑,肺腑道:好歹下次也找个女的来守门吧,顺手把他叫住站门口,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奚舟无意识的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突然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问:“你不是说,等走出了下水道就告诉我,为什么带着我的吗?现在可以说了。”
黎景偏过头,说:“我们只是暂停在这里,还没走出去,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沈奚舟:“你好像......”
她的话音中止在这里,走在前面的黎景停下来,问她:“好像什么?”
“很想把我带出去。”沈奚舟眼神微微游移,镇定的这么说。
黎景第一次在沈奚舟面前,没有客气和讥讽,似乎是单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勾起嘴角,望着沈奚舟,平静地说:“我没有很想把你带出去,我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没危险的话,可以尽可能的带你走得更远一点......”
黎景给她画了个饼,顿了顿,继续说:“......或许,我们可以走到安置区。”
“现在世界已经乱了沈记者,你应该提前知道,不要拖后腿,我不是没你走不了。”
沈奚舟知道,黎景没了她还能继续走到城市外围,或许还能抵达安置区,是她不能没有黎景带路。
只是......
沈奚舟追问:“那又为什么,要尽可能的带我走得远一点。”
黎景还是那个笑容,眼神难得的清澈,她微微耸肩,右手上的高尔夫球棍在手上绕了个圈,低头看着沈奚舟说:“这个就是得等到真正走出下水道的时候才告诉你的。”
“保持点好奇心,好好跟着就行了,沈记者。”
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沈奚舟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和黎景在任何方面,任何地方,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见面。
她们差了五岁,沈奚舟大学毕业那年,黎景都还在读高中,能有什么交集?
院子里的人都穿上了干衣服,雨停之后开裂的水泥地里,角落钻出一棵正在扎根的野草。
老头埋完尸体,换了身军绿色的衣裳,他拿木头生了火,招呼着新来的几个人:“衣服可以拿过来烘烘啊,鞋袜什么的,湿鞋子穿着多难受。”
埋尸的铁锹还立在墙边,上面的泥水可不算太好看,空气安静两秒,没人靠近他。
“哎哟我说你们,都没收到短信吗?”老头拿出裤兜里的老人机,按着键盘上的按键,调出那条短信,举起来给她们看,“国家都说了,这是感染者,直击头部,我可是按照国家说的来的。”
这些她们也知道,只是一个老头杀了活尸这么镇定,很难让人不担心,是不是精神病。
黎景倒是不担心老头有病,只担心老头有埋伏,但是见他生火了,想着鞋子确实湿了,现在拿一次性袋套在袜子外面也不是太舒服,就坐到火边,一直警戒着这个‘满是善意的老头’,一边脱下鞋子,套着一次性袋的脚踩在水泥地上,脱下手上的短指手套,举着马克鞋鞋垫开始烤。
陆续有人去换老头的衣服,老头大方得很,还拿了吃的出来,热乎的焖饭,黎景不吃,拿了个面包在啃。
老头一皱眉:“小闺女你怎么吃这个啊,伯伯的饭手艺可不错。”
黎景在黑市就养成了不吃别人东西的习惯,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就是水离了视线都不会再动,她摆摆手:“不吃了,我忌口的东西多,吃面包就行。”
沈奚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黎景闻了下她的饭,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起码不是耗子药之类的,就模棱两可地说:“你自己决定,想吃就吃吧。”
沈奚舟踌躇片刻,吃了口,味道果然不错,开始端着碗吃起来。
老头是个退伍的老兵,见这些人开始吃了,他给她们讲起了这个废品站的事情:“你们可真别怕我,我杀的可不是人,是国家短信上说的感染者。”
“那个死了的人,我叫他邋遢鬼。这个废品站是邋遢鬼他侄子开的废,他侄子能感觉他在偷卖废品骗钱就让我来盯着点。这人前几天吃完晚饭说是心脏不舒服,要早点去屋里睡,没成想,这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去看的时候,人凉得透透的,我就赶紧打他侄子的电话。他侄子说当天来拖走,我就在外边等,等到下午的时候,外面突然闹哄哄的,信号也没了,还有人吃人。”
老头说起这个,后怕的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拍了拍额头,扯着嗓子向围坐在火炉边的人说:“然后我就赶紧关了门,这不就收到短信说待家里别出去,我倒是不出去,可怪事找上门来了!”
老头朝着墙角那个坟包努努嘴:“刚收到短信不久,那邋遢鬼竟然活了,真是怪事!凉了大半天的人,在屋子里拍门,这给我吓的啊!”
黎景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头。
老头视线从她脸上掠过,云淡风轻地说:“出又出不去,里头又有鬼拍门,我连着好几晚睡不着,最后收了个短信,说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人了,可以弄死,我才弄了个铁锹,给他脑袋砸几下。”
“所以,你们不用怕我,还有啊,在路上看见这些东西,就砸脑袋,一砸一个没动静。”
那边三个男听着老头讲话,狼吞虎咽的吃着热乎饭菜,还嚷嚷问有没有多的。
沈奚舟问黎景:“你真不吃?”
黎景垂下眸子:“你吃吧。”
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保持警惕。
沈奚舟能感觉出来,黎景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她想了一下,觉得这个老头给的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继续大口的吃着。
章安抽空看了眼黎景,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走?”
黎景想了想:“休息一晚再走,下一个能出下水道的地方,有些远。”
那些人对她的话没有质疑,只是陈昊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路?”
而且还能知道,在哪个下水道的出口,外面不是繁华的商业区大路,而是这种藏在院子里的下水道口。
像是,很早就做过调查了。
章安狠狠的剜了陈昊一眼,眼神告诫他不该问的别问。
黎景并不接话,她很讨厌陈昊这个人。
这种人在黑市见多了,胆小好色自私。
黎景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多勇敢的人,但她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也可以为了想要保护的放弃很多,甚至生命。
每个人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两样东西。
陈昊这样的人,可怕就可怕在,他没有这样的东西,他可以抛弃一切。或者换句话说,没有原则。黎景早在末世前就见过了陈昊的那一面,所以现在这一行人里,比起老头,她其实更不相信陈昊。
老头给这行六个人分了一间房,像是那个被埋在地里的活尸,生前住的地方,床是破破烂烂的木架子,上面被子已经发黄,还有股难闻的烟味,实在让人没有任何想睡上去的欲望。
三个女生在屋子里,门锁着也挺安全,黎景把一个杯子放在门口,有任何人进来都能知道。
实习生也不想睡床,更何况这里不止脏,按照老头说的,那个人还是在床上死的,她干脆和黎景一样,找了个角落,把床上的东西翻了个面垫在地上,好歹坐着软点。
黎景还是缩在屋子的角落,有两面墙对她来说安全点,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安全感,连睡觉的时候,都是一种婴儿的睡姿,贴在墙面抱着自己的手臂。
沈奚舟知道黎景人不坏,说是因为有原因才带她走,但是有人要跟着,可能会添麻烦,黎景也没有管。甚至,在自身安全的时候,为了实习生而爬出下水道。
这个人并不是真的见死不救。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可以做成什么样的事情,所以白天的时候,黎景没有很确定的说会让她平安,这个是无法保证的未来。
黎景只能说,尽可能带她走得更远。
或许可以平安的到安置区,或许会死在路上,像是,连大厦都出不去的同事还有江总那样。
沈奚舟突然想到了大厦里没出来的人,那些人会怎么样,守着安全的房间到食物吃完的那天,他们会出去吗?还是,选择死在办公室里而不愿意去冒险。
出大厦的方式,或许有。
但能走出城市的方式,现在看来,下水道竟然是能碰见活尸最少的一条路。
沈奚舟越发好奇黎景这个人。黎景到底是想做什么,以前又是做什么的。她觉得,黎景不会是个简单的机车手。
黑市!
她想到了黑市。
可那是个连警察都端不掉的地方,一群犯罪者的归属,黎景如果是黑市的,在里面又会是什么身份?
黎景会的那些东西,比如十秒内能开锁,都是个迷。
雨停后,天空的阴霾被扫去,今晚终于有了月亮,幽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穿进屋内,墙角的人抱臂屈膝依靠在角落,苍白如玉的指骨,紧紧的捏着衣角。
胡思乱想着,沈奚舟侧目望去,黎景哪怕睡着了也没用失去戒备,一察觉到有视线在身上,即刻睁开眼睛,只见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盯着她。
黎景:“看什么?”
沈奚舟若无其事的别过脸去:“没什么。”
“没什么就早点睡。”黎景向墙角挨得更紧了,“照这样的速度,明天走七个小时能到下一个地方,下水道里肯定不止我们几个活人,得小心点。”
沈奚舟想说她好像不信任人,但转念一想,这是黎景的事情,不必直白的点破。
作者有话要说:小记者天生就是个弯的,她高中的那个事情,后面几章会有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