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跟着苏沐然从居住舱出来,来到万向对接舱,然后向前方走去。
“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张帆一直跟在苏沐然后面,忍不住要问。
“你去过‘火鸟’后面的舱室了,对吗?”苏沐然反问张帆。
“去过……”
“那你应该也发现了,后面有打斗的痕迹。”苏沐然边前进边和张帆说话,“我曾经和你说过,‘火鸟’分裂成了两个‘国家’,他们之间还爆发了战争,你记得吗?”
“记得。”张帆点点头,那是他之前最后一次和苏沐然通讯,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这会是一个比你听过的神话故事还要魔幻的世界。”
“当我们发现蓝星被小行星撞击后,‘火鸟’陷入了混乱和分裂之中,琼斯、乔什、安德烈、鲍勃、汉娜属于理性派,他们认为继续回蓝星已经没有意义,即便人类还有幸存者,‘火鸟’也无法降落,所以他们认为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返回火星。”
“普加诺夫、汉斯、哈里斯、塞纳属于感性派,他们认为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前进,蓝星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人都在那里,返回火星没有意义。”
张帆以前和“火鸟”上的其他宇航员沟通得比较少,他通常是按照各人在“火鸟”上的分工,来区分他们的。
队长琼斯、副队长乔什、领航员安德烈、驾驶员鲍勃、通讯员汉娜,这5人的工作和活动地点通常围绕在前方指挥驾驶舱附近。
机电工程师普加诺夫、维修员汉斯、机械师哈里斯、塞纳,这4人则通常在后方机电能源舱周围活动。
苏沐然是除了张帆以外年纪最小的宇航员,而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带好张帆这件“货物”。
当然每个人的工作并不是固定的,各人之间会互相帮助和兼任其他诸如厨师、医生之类的工作。
“那你呢?”张帆问道,“苏教授你认为应该去哪边?”
“我弃权。”苏沐然回答,“从感情上当然是想回蓝星,但是那样我们很可能饿死在蓝星轨道上,所以从理性分析应该是回火星,但是回火星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那还不如死在蓝星轨道。所以我弃权。”
“那就是回火星了?”张帆说道,“琼斯、乔什、安德烈、鲍勃、汉娜,回火星的理性派有5票;普加诺夫、汉斯、哈里斯、塞纳,回蓝星的感性派只有4票,更何况琼斯队长也属于理性派。”
“你错了。”苏沐然摇摇头,“少数服从多数在此时并不适用。”
“那最后去了哪里?”
“我们哪都没去。”苏沐然莫名想笑,“在那么宝贵的时间里,‘火鸟’在原地僵持。”
“僵持?”
“对。”苏沐然点点头,“理性派控制了驾驶舱,感性派控制了动力舱,谁也不服谁,结果就是哪都去不了,哈哈……”
“后面的事情更好笑。”苏沐然边打开休息舱的舱门,边说道,“分裂的两派人内部抱团,外部则越来越互不信任,逐渐演变成了类似敌对国家的形态,连互相之间来往都要遵循所谓的国际惯例。”
“我看他们都疯了。”苏沐然指着休息舱挂着的那面旗帜,“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我正想问你呢。”张帆从开始进来“火鸟”,就对这些宗教仪式一样的物品很介意。
“这是理性派们创立的宗教。”苏沐然的神情有些黯淡,“人们常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我现在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了,科学一但失去人性的束缚,会变得非常畸形。”
“那个又是什么?”张帆指着休息舱中间会议桌上的那个“祭坛”。
“祭坛。”苏沐然回答。
“祭坛?”张帆愣了,他以为苏沐然会说出来一个别的东西名字来,谁知道这真就是祭坛?
“如你所见,就是祭坛。”
“祭祀的是什么?”
“人。”
“人?”张帆又愣了一下,“苏教授,我不是指谁在使用祭坛……”
“我想你也误解了我的意思。”苏沐然认真地看着张帆的眼睛,“我的意思是说,‘祭品’是人。”
“人?祭品?”张帆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谁?”
“琼斯。”
“为什么?”张帆瞪着眼睛,还是没缓过劲来。
“你也知道,‘火鸟’的队长有自己单独的休息室和房间,后来其他人发现里面有食物,但是琼斯并未将此告诉别人。”苏沐然漠然地说道,“在末世里的‘火鸟’,私藏食物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在别人吃以前丢弃的垃圾的时候,而你在吃香肠和面包,这事情本身就足以将他处以极刑。”
“他死了?那他的尸体被丢弃太空?”
“不不不。”苏沐然摇摇头,“他们怎么可能丢弃蛋白质?‘火鸟’的食物是如此匮乏……”
“蛋……白……质?”
张帆觉得自己背后有寒气在往上冒。
“小行星撞击蓝星后的第一个月,食物就已经消耗完了。”苏沐然继续说道,“没有人愿意进入休眠,我愿意,但是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变成砧板上任人摆布的蛋白质。”苏沐然看着张帆,舔了下嘴唇说道,“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的,最先失去理性的人,反而是理性派,他们以偷袭形式发动了对感性派的战争。”
“战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是也有好处,就是人少了,食物多了,又能维持一段时间了。哈哈哈,笑死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派终于达成一致,回火星……你……你走那么远干嘛?憨批!你这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苏教授,苏老师……”张帆说话都不利索了,战战兢兢的样子,“你那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担心你吃……吃不饱。”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苏沐然向着张帆翻了个白眼,“我保持中立,他们两派的事情我都不掺和,要说我那两个月怎么过来的,就要感谢我们华夏的吃货文化了。”
“什么意思?”
“科研舱中有鱼腥草,川人觉得鱼腥草好吃,清新,甘甜,爽口,喜欢的人会把它当成零食,加一点酱油生抽凉拌吃,变着花样吃。但是外国人则觉得这种食物像是腐烂的鱼内脏,再加一点厕所消毒液的臭味,无法下口。”
“我就是川妹子。”苏沐然瞪了张帆一眼,“还有皮蛋,外国人称它为‘恶魔之蛋’‘放了至少一个世纪的蛋’,完全无法接受。”
“所以我的运气好,依靠这些独有食物熬到休眠了。”
“为什么你要进入休眠?”张帆放下心来,继而好奇地问道。
“因为即便是鱼腥草和皮蛋,也吃完了,我再不休眠,也要被饿死。”
“当时‘火鸟’上除了你,还剩下谁?”
“鲍勃。”苏沐然很坦然地说道,“他们那样的生存法则,最后必然只能剩下一个人,鲍勃是拳击手,这方面他具有优势。”
“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和你去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