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程意!意宝!”
“发生了什么,那面墙是坍塌了吗……”
“明淮序师兄也在那边!天啊,好多血,大家先叫救护车!”
还未重新翻修的墙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漫天的烟尘弥漫在整个厂房内。众人愣了一秒,随后冲进灰尘中,急急忙忙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
明淮序被砸中了肩膀和后脑,已经昏迷了过去。而程意被他护在怀中,整个人正在剧烈发着颤,大片深红色的血迹在两人身上晕开,光是远远看一眼就触目惊心。
程意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眼前阵阵发黑。而自己被团团簇拥,一时却什么听不进去。
那些焦急的、担忧的面孔在她面前不断晃动,她恍惚间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声,然后是担架的起落声,血腥味好像在淡去。
程意想抬头、想说话,全身却一点动不了。她觉得心脏在剧烈而痛苦地跳动,直到手边触碰到一点灼热的温度。
是付辰去隔壁厂房给她倒了一杯糖水。
程意的眼眸终于聚上一点焦,可指尖还是在发抖。孟雪在程意旁边急得要命,又不敢轻易碰她:“意宝,意宝你伤到哪了?你还能站起来吗,你身上好多血……”
“那不是我的血。”程意开口时,滚烫的泪珠终于从眼睫上滚了下来。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指尖攥紧那杯糖水,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很好,没有受伤。师兄在墙体坍塌的时候挡住了我。”
“明师兄已经在救护车上了。”孟雪担忧地看着程意,“意宝,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吧。做一下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程意颤着手,喝下了一口暖热的糖水,被孟雪半架着送去了医院。
程意虽然是轻微擦伤,但也被送去做了全身检查。等报告的时候,付辰给在医院等候的大家买了饭,孟雪挑了碗热乎乎的清汤馄饨,加了个水煮蛋给程意送过来。
“导在明师兄那边,等会儿估计就过来了。”孟雪吹了吹汤面,塑料汤匙舀起晶莹剔透的馄饨,“吃点东西。小意宝,你是不是吓着了?半天不说话,快把我急死了。”
程意从情绪中缓了半天,总算有了一些能够感知外界的能力,却还是浑身发冷。她指尖搭在暖热的打包碗上,有些艰难地吃下一口食物:“我没事……师兄怎么样了?”
“明师兄还没醒,”孟雪想起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还好砖头砸下来大部分都在后背和肩上,后脑的上不太严重,有些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我想去看看他。”程意垂下眼眸,想,明淮序的伤大部分落在后背和肩上,是因为他低俯下身,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自己。
明淮序的举动太过理所当然,好像是在保护什么过于珍贵娇弱的东西一般,不假思索以身犯险。
“我带你去。”孟雪看着碗里还剩大半的馄饨,蹭了蹭程意的指尖,说,“再吃两口吧意宝,医生说你血糖有些低。”
程意大半天没进食,吃了几口热食没有缓解胃里的难受,反倒更加想吐。她不想让孟雪担心,忍住反胃强行吃了大半碗馄饨,额角被冷汗打湿。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孟雪看着心疼,嘴里呜呜哇哇的,抱住程意说,“今天肯定把我们小意宝吓坏了,那个砖头怎么这么坏呀!不怕不怕,我吹吹痛痛飞飞!”
程意总算被她逗笑了一瞬。她觉察到朋友紧紧拥抱着自己,心中的慌张与茫然忽地就消散了许多:“我不怕了,谢谢阿雪。”
吃完馄饨后,程意跟着孟雪一起去了明淮序的病房。付辰正站在门口,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交谈。
见到程意来了,付辰停止交谈,走过来询问:“小意,刚刚看你状态不太好,现在缓过来一些了吗?身上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了。”程意从病房的玻璃窗往里看,明淮序正安静而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说着话,眼眸有些红,“明淮序师兄把我保护得很好。”
“你明师兄还没醒。”付辰抱歉地看着她,“真对不起。今天本来想带大家实地考察,之后顺便团建,没想到会发生这些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到位。我会和合作的厂家交涉好,后续有什么事情都会负责到底。”
“不怪老师,”程意说,“谁也不知道那面旧墙会忽然坍塌。这本来就是工厂的责任,有安全隐患的厂房本来就应挂上闲人勿进的牌子。”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琥珀色的眼眸转向一旁的医生:“医生,我可以进去看看我师兄吗?”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主治医生看了程意一样,说,“现在还是睡眠状态。你晚些进去吧,别影响病人休息了。”
“好的。”程意眼眸微垂,“麻烦您了。”
“小意。”付辰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看你那胳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两天组内先写着改进方案,实验室的工作之后再开展吧。”
“没事的。”程意摇了摇头,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您先去休息吧。今天是明淮序师兄在保护我,我必定要等他醒来,才能安心。”
付辰看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劝阻。他走向了走廊的另一段,给合作工厂的负责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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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淮序醒来时,黄昏已经落入了地平线。
医疗器械在嘀嗒运作,病房里四处是暮色交合的橙黄与暖意。他浑身还泛着剧痛,甚至连头脑也在眩晕,可还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病房窗外的身影。
程意正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眉眼恹恹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黄昏落日将她的发顶铺满柔和的橙黄,整个人都落在光里,像是不太高兴开放的玫瑰。
师妹不开心。
明淮序想。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想让师妹开心一些。
终于,明淮序等到程意被什么事情匆匆叫走,暂离的那么一会儿,按下了病房中的铃。
年前的医生走进来,刚想开口询问明淮序的病情,却听见他说:“您好,打扰了。可以下楼帮我买一只玫瑰吗?”
“我的师妹心情不好,我想送花哄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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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被叫去和工厂的负责人说明情况与伤势,回到明淮序病房前的长廊时,发现他已经醒了。
她走到门边,抬起的手有些发抖。
还是明淮序首先看见了程意,眉眼微微带上笑意,朝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师妹。
程意敲门进去。
“师兄。”程意走过去,帮他换了一杯床头的温水。她看到明淮序身上缠着的纱布,还有病服上面沾染的血迹,只觉得莫名难过了起来,“师兄……”
“我在。”明淮序也看见了程意青紫的手腕,和被处理过的划伤。他微微抬了抬指尖,说,“怎么还是让你受伤了呀,手疼不疼?”
“我不疼的,”程意对上那双温润的眼睛,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上哭腔,“对不起师兄,我应该走快一些的,不应该在那堵墙旁边停留。师兄不应该管我的,师兄当时浑身都是血……”
她琥珀色的眼眸颤个不停,泪珠从里面滚下来:“师兄对不起,我不知道……”
“师妹,”明淮序看见程意落泪,很明显地慌了神。他忍着伤口的疼痛,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擦去她的眼泪,“你不要哭,不要难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现在很好,很快就能康复的。”
“你骗人,”程意也不想哭了,可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说,“你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还痛得浑身都是冷汗。”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痛的。”明淮序说,“可是疼痛只是想让师妹平安、开心。可师妹现在却不开心了,让我有些难过。”
程意闻言,抬头看着明淮序,不说话了。她漂亮而明艳的眼眸带着红意,湿漉漉的。
“师妹可以把杯子递给我吗?”明淮序笑起来,说,“有一些口渴了。”
程意试了试温度,把玻璃杯放到了明淮序唇边。
明淮序微微低头,润了润唇,看向程意时,又带起笑意来:“不必因为这件事情愧疚,保护好自己的师妹,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至于伤势,现在我能如常地说话,又没有昏睡太久,师妹也不必太过担忧。”
“谢谢师兄。”程意微微吸着鼻子,说,“明明是你为了我受伤,现在反倒过来安慰我了。”
“实话实说,算安慰人了吗?”明淮序笑着说,“师妹今天回去,记得拿热毛巾敷一敷眼睛,不然明天该肿了。”
程意抽了两张纸巾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而且,”明淮序从苍白的床单边缘,抬手拿起一只裁剪得当的玫瑰花。他递到程意面前,迎着黄昏时最炽热的光。
“我觉得师妹应该是开在天光下的玫瑰,漂亮肆意,热烈长久。所以,不会有任何事情伤害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坏蛋作者看了看好大儿:明师兄追人追得太明显了吧!
还在住院的明师兄不高兴地说:可是小意是笨蛋啊,不赶紧追跟野男人跑了怎么办啦!
医生:鼠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