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全身似乎不受控制般抖动,一股久未梳洗的酸味从抖动的身躯散发开来。
姜寄南像是没闻到,她蹲下身子,谨慎地推了一下男人的肩膀问:“你怎么了?还好吗?”
她还是没忍住过来查看,毕竟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只是眼前这人,看起来有点像失温的症状啊。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男人放下搭在眼睛上的手肘。胡子拉渣下,露出来的面容清秀,只是瘦得有点脱相。
阳光穿透树缝,蹲在旁边的人背光,他看得不太真切。
“人……人吗?”
他哆嗦着嘴,声音有种缺水的干哑。
“……”
怎么感觉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是,活的。”姜寄南语气有点凉。
啧。
真怕他多说一句就寄了。
姜寄南蹙眉,不由分说地塞了根棕榈芯到他嘴里:“先吃着,我去找点柴火看能不能生火,你看起来像是失温前兆啊——”
刚站起稳住身形,余光瞥见他又哆嗦着想开口,姜寄南赶紧抢过话语:“有什么话待会再说,时间紧迫。”
“好,谢……谢谢。”男人说完,就急切狼狈地啃棕榈芯。
此时已日近中天,白天时间所剩无几,最后一根棕榈芯分了出去,再不找到吃的今晚势必是个难熬的夜晚。
*
木柴按照粗细搭好在地上,男人蹲坐在旁抖动个不停,姜寄南这次生火根顺利。
“抱……抱歉,我也……也想帮……帮忙……我嘶嘶……嘶……嘶。”男人手颤巍巍地添柴。
“咕噜~”
“我懂我懂,你保存体力少说话哈,多烤烤火尽量别噶了。”姜寄南一阵耳鸣,饿得有点烦躁,不耐烦地直接打断对话。
姜寄南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吃的,大兄弟,火堆交给你可以吧?”
男人说话都费劲,也知道自己现在啥忙都帮不上,只使劲地点头表示同意。
姜寄南觉得有火他应该一时半会噶不了,所以放心地往河的上游走去,一路上心里使劲地回忆着到底在哪见过他,结果死活想不起来。
找食物的同时又收集树枝、棕榈叶,树干还没砍几根,她就感觉自己累得眼冒金星胳膊痛。
要虚脱了的感觉。
前几天她就不该浪费太多体力。
不对!她就不该离开海滩,有吃有喝躺尸二十八天不就妥妥通关了吗?
她悟了!
“对啊!我干嘛非要找淡水?”
“这游戏主打的不就是饿不死就行?”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食物,回海滩的事后面再考虑吧。
又砍了几张棕榈叶,姜寄南体力告急,她赶紧停下收集建材的的念头,把所有的东西捆好放在原地继续向前。
*
一股轻盈的果香似有若无地夹在腐叶的沆臭味中,姜寄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但是左看右看都辨别不出方向。
“好香……”
有点像芒果。
“这个好!这个好!”
姜寄南要被这个惊喜砸晕了,这么浓的果香,数量肯定不少。
她继续向前,拨开丛丛密林,果香在沉闷的丛林下厚重到犹如凝为实质。片刻后,三颗高耸粗壮的芒果树伫立眼前。
这……
根本上不去啊。
树上一簇簇的青芒果,姜寄南眼馋得很,可惜粗壮光滑的树干她爬不上去。
好在地上掉落了许多。
没事,她不嫌弃。
*
看着身上只穿着小背心满载而归的姜寄南,烤火的男人眼里写满了佩服。
把芒果和建材丢在地上,顾不上浑身的粘腻,姜寄南赶紧把T恤穿起来。
“你好牛!”
男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起码声音听起来不哆嗦了。
他擦了擦手递过去:“你好,我叫严奚。”
“姜寄南。”
姜寄南掀起眼皮看了一晚上,没握。
又捡起两个熟透的芒果递过去,随口一回:“这里有芒果,你也吃点吧。”
说完,陀螺姜寄南又开始安营扎寨。
可恶啊!
她这扎的第几个棚子了?
要是有袖内乾坤就好了,不过那样游戏该改名荒野露营了。
“姜小姐,我可以跟你组队吗?”严奚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正在ooc得很欢快的姜寄南。
见姜寄南翘起的嘴角耷拉下来,严奚赶忙解释:“我不会拖后腿的。”
话音未落,他拿起树枝想要帮忙,结果看着棚子无从下手,脸尴尬得肉眼可见地涨红。
姜寄南虽然老社恐了。
但是社交能力还是在的。
她没拒绝也没答应,只递了柴刀过去。
“刀借你,照着我这个再搭一个会吧?”她可不想跟陌生人一起睡,感觉怪怪的。
“谢谢,谢谢。”严奚羞愧地红着脸接过刀,如蒙大赦般到一旁砍树。
姜寄南礼貌性微微一笑,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干活。
她所有的材料都是路上收拾好了的,没一会儿功夫,木床就搭好了,接下来只需盖个斜坡屋顶和糊弄几面叶子墙就行了。
反正蚊虫无孔不入,盖得再美也没用。
*
姜寄南的糊弄棚子俨然已经完成。
嗓子渴得冒烟,棕榈芯的水分已经满足不了几天没喝水的她了。
但是她没锅,也没替代物,正在盖棚子的严奚显然也没有,她甚至怀疑他一点游戏财产都没有。
直接喝她怕感染寄生虫。
冥思苦想半天,她决定在距离水源一米半的地方挖个坑,渗出来的水虽然也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也会比较安全。
好累,感觉手要断了。
满头大汗的姜寄南把柴刀放在一边,眼前这个三十公分宽、半米深的坑她足足挖了十来分钟。
泥土有点湿润,放到明天估计能有满满一坑水。
她用树枝和树叶把洞口盖起来,免得不长眼的东西污染了水源。
姜寄南暂时没有事干,干脆百无聊赖地看起严奚搭棚子。
*
严奚感觉自己怎么搭也搭不好,但是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总是求助,于是他干脆放飞自我。
他以四棵树作为柱子,绑了张离地近五十公分的……“床”,忽略不计参差不齐的树干和绑得松松垮垮的藤条的话。
姜寄南扫了一眼那随便一坐就歪扭晃动不能称之为床的东西,表情一滞真诚地发问:“真的能睡吗?”
“可以的,我刚试过了,不会塌的。”严奚兴致勃勃地说,并且表示要示范给姜寄南看。
看着那东晃西晃的床与满脸成就感的严奚,姜寄南实在夸不出口,但也不好破坏气氛打击他。
默默在心里偷偷做了个祖儿表情脸后,她又问:“好吧,要不我帮你加固一下?”
闻言,严奚眼前一亮跳下床鞠了一躬:“谢谢姜姐!麻烦你了!”
还挺有礼貌的。
就是这称呼,奇奇怪怪的有点显老,怎么从姜小姐进化成姜姐了?
姜寄南别别扭扭地抗议:“小事,叫我名字就好。”
*
夜幕里唯一的光亮跳动着冒出少许黑烟。
火堆里埋了两个生芒果,生的实在太酸太硬,姜寄南想试试烤后能不能吃。
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基本上都是严奚在说话。
“我以为今天我要死了,跟游戏要求弃赛,结果狗系统不给我走。”严奚躺在露天床上喂蚊虫,时不时地挠痒痒。
蚊虫的叮咬是老日常了,实在想不出除了拍拍拍之外驱赶蚊虫的有效方法,姜寄南感觉自己就是个绝望的文盲。
正在脑海里神游的她,听到严奚的话立马八卦起来:“哦?快展开说说,为什么不给你走?”
“它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生命危险,让我顶住压力,泼天的富贵会轮到我的。”严奚的失温和饥饿已经得到极大的改善,此时在同类面前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他翻了个身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木床嘎吱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听到这话,想到严奚躺在河边一动不动,姜寄南那会还真怕他噶了。随后想到这几天连续的暴雨,环境太恶劣忍不住同情他。
连续淋雨,到处都是湿答答的。
估计也没找到啥吃的。
又冷又饿。
“好惨……”姜寄南干巴地蹦出两字,结果又忍不住噗呲一声:“所以这泼天的富贵不会是火堆里那两生芒果吧?”
严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使劲嗯了几声。
姜寄南不禁觉得荒诞起来,这叫什么事啊?不是说自由弃赛?那为什么严奚……
她偏过头去偷摸看了眼严奚,他那跟蚊虫斗智斗勇的呆愣模样让人忍不住扶额。
好吧,她自己也没好哪去。
接着,她想起自己的随机道具,又忍不住好奇起来:“严奚,你随机到了什么道具?我的是刀和生火器。”
严奚羡慕、委屈、控诉:“狗系统不做人,我就随到一瓶水一块压缩饼干。”
“你不会是第一天就吃完了吧?”姜寄南打了个哈欠,困意有点上头了。
“第一顿就吃完了。”严奚嘴快接话。
“……”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严奚眨着眼睫,略显无辜。
姜寄南:“瓶子还在吗?瓶子可以装水喝。”
“丢……丢了……我嫌它没用——”许是感受到姜寄南凉凉的视线,严奚立马怂怂改口:“是我比较没用!”
这大哥,是不是有点憨?
姜寄南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严奚想到自己那悲惨的几天就是一顿绝望:“姐姐你可千万别丢下我啊,我什么都能干的,再不济我还能陪你聊会天呢。”
姜寄南还是没吭声。
严奚有点丧气,以为自己被嫌弃了。
“你几岁了?”他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很难不介意被喊姐姐。
“大一,下个月十八了。”严奚答。
我嘞个豆?
行吧……
姜寄南心里那点芥蒂消失了,她二十二,被喊姐姐也不算冤枉。
见姜寄南又不吭声,严奚急忙解释:“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成年男人能做的我也……”
“哈哈哈哈哈你可别往下说了……”姜寄南听不下去了,再说下去该说岔了。才认识一天,还是保持点边界感比较好。
笑得腮帮累了,她才继续开口:“那我们暂时组个队?一起撑到挑战成功?”
“嗯嗯嗯!”严奚喜气道。
他翻身下床,动作太大导致有个边角歪了。他也没在意,捡起一根树枝把火堆里的芒果翻了出来。
“软乎乎的,姜姐我们趁热吃了吧。”严奚剥了一个放在干净的叶子上,继续剥另一个。
闷热的空气很快被香腻芒果香填满。
姜寄南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轻啃一口。热芒果酸涩软烂的口感充斥口腔,酸爽直达天灵盖。
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和生的比起来真是各有各的难吃。
荒野这么多天,第一次流下了难吃的泪水。
“姜姐你怎么了?”
严奚把嗦得干干净净的果核丢掉,猛一抬头被哭成傻逼的姜寄南吓了一跳。
姜寄南面不改色地扯谎:“想家了。”
这酸玩意硬是吃不下一点。
严奚看着她不上不下的样子,也不戳穿她,偷偷憋笑。
姜寄南见他吃得干干净净的,又时不时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以为他馋自己手里的芒果,递过去说:“你想吃?那给你吃吧。”
“我有洁癖。”严奚义正言辞地说。
姜寄南大悟:“对哦,上面有我口水了。”
做了一分钟深呼吸后,她风卷云残般吃了烤芒果,然后蹲床尾挨个把储备的生芒果认认真真舔了一遍:“怎么办,你吃不了了?”
目睹全过程的严奚像是眼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般,发疯似的滚上床睡觉。
姜姐这情况……
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严奚躺着越想越害怕,总觉得后背有拉扯感,好像有东西在把他往后拉。
他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啊啊啊夭寿啦!姜姐救我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