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5月15日星期六
我觉得付锦泽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不止是察觉到我和亚瑟目前为止奇怪的夫妻关系——还有亚瑟的真实身份。
早上起床后,他打着哈欠感叹了一下我们两间卧室的风格差得还真大。此时我还没有多想,随口应付道是按照我和亚瑟各自喜欢的风格装修的。
付锦泽挑挑眉,没再多问,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多问,所以才让我对他放低了警惕性。
吃过早饭后,我们四个一起来到了田间,今天的任务就是给果树捉虫还有给地里除杂草。
因为地的面积不大,所以我没打药,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要进自己嘴的,也不求收成多好,能不打药我就不想打药。
我们四人一人拿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在果树林中分散开来,开始捉虫。
果树这边没到虫害的程度,见到虫就塞瓶子里,还能拿回家喂鸡,有的树叶树枝上有少许虫卵,就剪下来统一烧掉。
我正仔仔细细地围着面前的果树转悠呢,忽然余光瞥见亚瑟和付锦泽正在我斜前方,俩人站在两颗相邻的果树旁,似乎正在聊着什么。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太对劲。
借着果树的遮掩,我稍微往前走了几步,他们的交谈声便隐隐约约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付锦泽先是和亚瑟聊起了射击,他故意放低了姿态,做出苦恼的样子,表示自己的射术没有进步之类,请教了亚瑟好几个这方面的问题。
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射击问题,后来却出现了“打人体的哪个部位不致命又能确保对方没有反抗之力”等等问题。
亚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用开玩笑的口吻询问:好了兄弟,你在做什么大计划?或许我应该提前和警察沟通一下?
付锦泽同样用开玩笑的语气回道:嘿嘿,只是随便问问,看你那么了解我还以为你以前做过那种事呢。
亚瑟皱眉,“那种事”是什么?
付锦泽露出中二又向往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就是西部牛仔那种啊?你玩过《荒野大镖客》没?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快速从果树后走了出来,打断了付锦泽持续的试探。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付锦泽去找阿财,付锦泽顺从地点头,仿佛一点也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冒出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只是他走了几步后又转身笑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喂,亚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几乎不加犹豫地沉声开口:付锦泽,收起你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越界了。
看我似乎真的生气了,付锦泽耸耸肩,一溜烟跑远了。
亚瑟走到我身边,问:要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先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在现在这个社会他没法拿我们怎么样,或许……只是好奇心太重了也说不定。
我不得不承认,是我太低估付锦泽了,他的敏锐和聪慧都远超我的想象。
也是,凭他的家世怎么可能会教育出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付锦泽勉强算是我的朋友,就算不考虑他本身,我也得考虑付叔叔那一辈和我父母的交情。现在还没到和他撕破脸的程度,我希望他能就此打住,不要再继续探寻我们的秘密了。
晚上,我会找他聊一聊的。
亚瑟点点头,表示尊重我的决定。
晚上亚瑟特意拽着阿财一起去做饭,给我和付锦泽留了说话的空间。
我们两个坐在前院菜地旁的小马扎上,付锦泽做出了非常乖巧的模样,等着我先开口。
我想了想,只是说:明天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付锦泽瞬间垮了脸,委屈道:不欢迎我?
我真心实意地点点头,他没想到我这么不给面子,哭笑不得,顿了顿解释道: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可能……我只是有点好奇吧。
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生气了,轻轻和他说:可是你的好奇心为我们带来了负担。
付锦泽憋了半天,小心翼翼问:那我今天能把想问的都问完吗?
我点点头,忍不住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真的玩过《荒野大镖客2》?
他似乎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没玩,云的。
怪不得这货没有在靶场就认出亚瑟呢,原来是云的。
对上我鄙夷的目光,付锦泽有点急了:就算是云的我也看完剧情了啊,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人命。
我忍不住笑了:我从来都不是从他人口中认识的亚瑟,我是从我们的每一天相处中认识的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所以不要试图对我说教。
付锦泽忽然打了个岔:可你不就是从他人口中认识的我吗?
我愣了一下,在他的提醒下,我想到了小时候,在还不认识付锦泽之前,我就听他姐姐付梦莺说了他很多坏话,说这个弟弟有多么多么顽劣,以至于从那时起我就不乐意和他玩。
可是……付锦泽确实很顽劣啊!
面对我的吐槽,付锦泽无奈地挥了挥手表示跳过这个话题,我短暂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好吧,现在我对你的印象确实有些改变了,你确实很敏锐也很聪明,但顽劣也是真的,还很阴险!
短暂的话题转移让我们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紧张,付锦泽深吸了口气,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急了,他的语速重新慢下来:好吧,重新说回那个人……我知道后来他有了很大的改变,知道他想做个好人,可是你不能分阶段的看一个人啊,就因为他有了改变,他过去做的那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付锦泽忽然正经了起来,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和亚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装傻:是,我和那位牛仔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隔着次元壁,但是此亚瑟非彼亚瑟啊。
付锦泽先是被我的话噎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我话中的深意。
来到这个世界的亚瑟,已经告别了过去的一切,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但愿……如你所说吧。”
最后付锦泽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向正屋走去。
我坐在原处,目光随着付锦泽转向正屋,随后就看到亚瑟就站在我们身后,或许是来叫我们吃饭的,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不知听到了多少我和付锦泽的交谈。
我是完全背对着亚瑟的,但从付锦泽坐的角度来说,他不可能没发现亚瑟就站在我们身后。
付锦泽是故意的,我确定。
我没管亚瑟,又出声叫住付锦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的?
说实话,我之前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发现亚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算有人玩过那款游戏,就算有人觉得他真的很像“亚瑟·摩根”,但谁会往那么荒谬的穿越上面去联想呢?
就算想到,谁又能相信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呢?
付锦泽又变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目光在我和亚瑟身上扫来扫去,嫌弃地说道:你俩简直是漏洞百出,啧啧,演技忒差。而且……我一直坚信,这个世界并不简单,你看,终于让我看到它犯错了。
亚瑟走到我身边,他投下的影子罩住了我,平静地道:走吧,该吃饭了。
我垂下眼睛,只是“嗯”了一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走进主屋。
走了两步,亚瑟的声音低低地从前面飘过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快走两步和他并肩,答道:我知道,而且……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也不怕被谁听到。
明天阿财和付锦泽就要离开了,所以今晚我们打算庆祝……不是,欢送一下。
我们开了瓶酒,在饭桌上,我们就像是从未有些嫌隙,所有人都面色如常地聊着笑话,互相打趣,推杯换盏。
喝到后来,我也不知道总共到底开了几瓶酒。
付锦泽的酒量甚至还不如我,一直在贼溜溜地逃酒,阿财醉醺醺地揽着他的脖子,酒气喷在他脸上:哥们,你、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糊弄我啊?剩这么多酒养鱼呢?
付锦泽嫌弃地推开阿财,点了点自己的杯子,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你知道什么,我、我这叫福根。
我们从客厅换到了前院,坐在野营椅上期望着五月的夜风能吹散我们的酒气。
阿财一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忍不住哀嚎着表示不想走,问我还招不招工,他给我打工行不行。
我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循着阿财说话声的方向摆了摆手:我可不做地主。
阿财嘀咕着吐槽了两句,又忍不住羡慕起我们来,念叨着他的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付锦泽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说:你不是要去东北吗?去那边找媳妇吧,等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我就去找你玩去。
金山和破晓从屋里跑出来了,路过我脚边时,我顺手捞起来一只,看了看,是破晓。
我抱着猫猛吸了两口,付锦泽扒拉了我一下,说:别玩猫了,啥时候生个孩子玩?
此刻他语气正常的仿佛从未发现过那些端倪,而我和亚瑟就是他身边的一对普通小夫妻一样。
我:呵呵,连老婆都没有的人好意思催生?管好你自己吧。
付锦泽委屈吧啦地缩回手,不敢跟我说话了。
亚瑟闷闷地笑了,将蹦来蹦去的金山捞过来,按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它柔软的毛发。
我微微侧头看着亚瑟,真希望时间偶尔能暂停一下,让我有时间喘息,有时间理顺思绪,有时间确定心意。
时间不回答,依然静静地流淌着。
今天亚瑟没能监督我睡觉,因为他在我之前就睡着了。
这大概是我今天最后悔的一件事,我真应该比他先睡着。原因无他,醉酒后的亚瑟开始打呼噜了。
我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要睡着,猛地又被身边的声音吵醒。
那种感觉太令人绝望了。
我气得踹了他一脚,很好,声音停了。可过了一会儿,复又响了起来。
我强撑着困意支起身子,伸手拍了拍亚瑟的脸:醒醒,别睡了。
亚瑟完全睁不开眼睛,梦话似的呢喃:啊?到早上了吗……
我说没有,你不许打呼了。
亚瑟哼了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我的话,我又伸手拍他的脸,他忽然一把将我拉向了怀中。
他翻了个身,紧紧抱住我,头抵在我的颈窝,呼吸渐渐均匀。
他不再打呼了,我反而睡不着了。
我伸手轻轻摸摸他的棕色的头发,是微硬有些扎手的触觉。我又摸摸他的脸颊,摸到一半皮肤一半胡茬。
我又伸手……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轻声问他,你醒了?
他“嗯”了一声,顿了很久才说道:等你睡着我再睡。
有的时候酒精会为我带来困意,但有的时候它又会让我的大脑异常活跃。
我现在不想睡了,我在思考,隔在我和亚瑟之间的究竟是什么?
今天付锦泽的话似乎给了我一些启发,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用了最笨的办法,我开始分析亚瑟和他前女友玛丽之间的相处。
一旦将自己从整件事情中摘出来,我就能够冷静地分析和思考了。借助亚瑟的上一段感情,我好像终于意识到隔在我们之间的是什么了。
当再次遇见曾经心动的女孩,他会手足无措地搓搓手,摘下帽子,犹豫半晌才敲响她的门,简直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在我看来,这样的表现代表着,他在一段情感关系中,将自己放在了较低的位置上。
这种位置关系或许不是永恒的,但至少那一刻是这样的。
当玛丽向他伸出手,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时,亚瑟为什么拒绝?
亚瑟放不下帮里的人,这固然是理由之一,但如果抛开他牵挂的范德林德帮,只考虑他和玛丽之间的关系呢?
我认为根本原因在于,亚瑟觉得自己无法带给玛丽稳定和安全感。
亚瑟不相信自己能给予爱人足够的安全感,或者说得再狠一点,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爱人的权利。
思绪涌动着,我想起了更多细节。我想到在故事的开头,蓝尼曾问过亚瑟:你怎么不结婚。
亚瑟只是说:没人想和我过。
我醍醐灌顶。
这个问题不是针对某个女孩,而是亚瑟自己内心的问题。如果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心,那么无论换多少个女孩,他仍只会错过。
可是我不想错过。
亚瑟没有再打呼,我确定他还没睡着。我张开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挤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我将手攥得很紧,感受着他掌心的炙热。
我问他:亚瑟,你知道两个人相处,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亚瑟果然接话了:是什么?
我答:最可怕的是,没有身份的占有欲。
说完,我不再犹豫,在黑暗中寻觅着方向,准确吻住了他。
开始只是浅浅的厮磨,而后愈发缠绵,他猛地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如狂风骤雨般索取,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臂紧锢住我的腰,似乎也在诉说着情意。
许久,在一切一发可不收拾前,他骤然松开我。
他的手臂撑在我头边,我抵在他的胸口,听着彼此粗重的喘息,而他依然在忍耐。
平复了呼吸后,我仰起头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
似曾相识的话语,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短暂的沉默后,亚瑟承认了。
他问:我能给你什么?
很简单啊。
“爱我,永远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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