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1月21日星期四
原本我们想周末约阿财出来吃饭的,怕他工作日比较忙,谁知道打了个电话才知道,这家伙向来是周末比工作日更忙。
于是我们当即定了今天。
阿财很不客气地主动挑了他想吃的餐厅,一家很正宗的东北菜。
这家店的主打特色是铁锅炖,桌面上嵌着一口大铁锅,下面是烧柴的炉灶,围坐在桌子旁暖烘烘的。
铁锅里扔进去剁碎的小公鸡,加上豆角、土豆、宽粉、豆腐,锅沿再呼上一圈苞米面饼子,酱香浓郁,能把人香迷糊了。
除了铁锅炖,我们还点了堪称东北菜代表的锅包肉、地三鲜和雪绵豆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三个眼中都带上了微醺的朦胧,这不正是酒桌上谈心的好时机?
亚瑟和阿财碰了碰杯,一仰头灌下一盅白酒,“嘶”了一声后问阿财:你是怎么到这边来的?
听到亚瑟的问题,我的酒都惊醒了一点。
阿财之前曾说过,他也是通过买出生证明的手段留下来的,这句话潜藏着一个意思:他原本是没有合法身份的。
也许是意外被坑过来的,也许是主动逃过来的,又或者身上发生了像亚瑟一样神奇的事,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打探的。
这是我一贯的谨慎思路,而亚瑟明显比我直白得多,他的想法大概是能说就说,不能说就拒绝呗,有什么不敢问的。
阿财明显和亚瑟是一类人,他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冒犯到了他,摆了摆手说:被遗弃的,随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显然,阿财的过去应该也不怎么美好,这回亚瑟识趣地没再追问。
阿财已经知道我们顺利拿到了签证,凑近问道:这回去山姆国,打算留在那儿?
亚瑟似乎有些犹豫,为了给他打掩护,我立刻接过话头,冲阿财摇头:肯定要回来的。
阿财应该听出我这话刻意模糊了主语,没有说是“我”肯定要回来,还是“我和亚瑟”都肯定要回来。他笑了笑,瞥了亚瑟一眼,手又摸上了酒杯,似乎打算独酌一杯。
亚瑟趁我说话这几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看情况吧。
阿财点点头,同样点到为止没再多问。
很快我们绕开了这些不能多说的话题,转而讨论起未来计划。
这会儿我们才知道阿财自己有个小工作室,专门赚二次元的钱,比如做做周边、参加漫展、帮coser做造型之类的。看他过得还算滋润的样子,估计二次元的钱确实挺好赚的。
然而阿财还是叹气,说再攒点钱就不在帝都呆了,他要去东北,他喜欢东北冷冽的空气和热乎的美食。
大概是因为我们附和的太敷衍,阿财不满地说:好吧好吧,其实是因为在帝都生活太贵了,才打算逃到东北去的。
这一点我深有同感,前两天光是在故宫拍个写真就花了我好几千。
于是这次我真诚点头,表示我之后也会回老家生活。
阿财知道我老家在西北,说:以后一东一西,鬼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碰面。说着就和我碰了杯。
他大概经历过太多这样的萍水相逢,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看起来倒不显得太难过。
亚瑟也凑过来和我们一起碰杯,灌下酒后,他抹抹嘴没有说自己的计划。
半晌,他才有些自嘲地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阿财显然没怎么当回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走一步看一步也算是一种未来计划嘛,不赖。
这倒是给亚瑟启发了,他似乎总是在为未来的事操心,在过去他要考虑帮派的未来,想办法安置每个人,为他们找好未来也为自己找好出路。现在他同样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未来,想着到底要怎么才能在山姆国找到回去的方法,想着回去之后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情形,想着万一回不去该怎么办……
我垂下眼睛,顺着阿财的话轻轻说:太在乎未来的人,是过不好当下的。
后来亚瑟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酒,听着我和阿财东扯西扯的闲聊。
晚上回家时,出租车将我们送到了小区门口,我和亚瑟下车后慢悠悠地往家走。
夜已经深了,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只剩昏黄的路灯洒下一些暖意。
我裹紧了羽绒服,酒精让我的神经变得懒洋洋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时,亚瑟忽然出声询问:之前你说带我去打枪射箭,还作数吗?
我精神一振,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做出的承诺了——在亚瑟刚来这里不久,我带他去游乐园打□□和射气球的时候。
我使劲点头:当然作数。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难为亚瑟一直记在心上。我还曾担心过他对这个世界的一些消遣没兴趣,现在看到他主动提起,我还略感意外。
当然要去,必须要去。人就是要多行动才能和这个世界建立起联系,如果总是自己缩在壳子里,迟早会像我之前一样,和周边脱节。
我想今天我和阿财说的那些话,多少应该是起了些作用的。
2021年01月22日星期五
能打真枪的靶场距离有点远,而且需要提前预约,我就约在了下周,今天则安排了射箭。
射箭场地是在室内,弓箭是运动员们使用的那种现代弓箭,外形、材质和亚瑟曾经用过的弓箭差别很大。
不过亚瑟适应能力良好,不但没有抱怨还认真听了教练的讲解,后来带着一副“学到了”的表情和我说这些改进确实有用处。
有没有用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管怎么改进,以我拉胯的臂力光是完成教学都已经上半身酸软了。
也不知道我的发力方式对还是错,总之不止手臂,连着肩膀和背都有些酸涩。
我一边活动着上半身,一边看亚瑟炫技。
刚开始我还惊呼连连,看久了就麻木了,甚至觉得有点没意思。于是我提议道:我们也设置点奖励吧,就像游乐场那样。
亚瑟停下来侧头看我:什么奖励?
我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问完他之后,我立刻抢答道:如果我接下来的十箭里有六箭都射中了靶子,就奖励一次自助大餐;如果有三箭在5环以内,奖励一天宅在家里打游戏;如果射中一次十环,就……
十环的奖励我没想好,如果真射中了再说吧。
亚瑟哑然,这奖励在他看来放水放得令人无语。
我催促他:你呢?你的目标呢?
亚瑟想了想答:如果我接下来的十箭里有六箭都是十环,就奖励一次烤肉;如果有八箭是十环就奖励出游一次;如果全部射中十环,同样的——到时候再说吧。
我对于他抄袭我的回答的做法同样哑然,最终他冲我抬抬下巴,眼中有些促狭,说:开始吧。
很明显,虽然我对自己放了水,但他还是不觉得我能拿到全部奖励。
不过亚瑟还是低估了现代职场老油条的狡猾。
我只说了接下来的十箭,又没说要连续射完十箭。
于是我射一箭就休息半天,直到状态回满,然后才射出下一箭。
起码自助大餐和宅家是有着落了,至于十环,对于我来说只能赌运气了。
亚瑟对于我已经不能算放水,堪称泄洪的行为再次感到无语,索性转头去射自己的那十箭了。
他唰唰唰连着射完十箭,我定睛一看,好嘛,十环那个小圈内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箭。
我问:你的第三个奖励是什么?
亚瑟这回学精了,他耸耸肩道:现在想不出来,先留着吧。
如果现在硬要他说一个,大概只能想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但如果真要等关键时刻再用这个奖励,说不定能帮大忙,亚瑟当然不傻。
我们在射箭馆泡了一下午,好在我运气不错,还真有一箭瞎猫碰上死耗子地射中了十环。
和亚瑟一样,我也把这个奖励留给了以后。
离开射箭馆后,我和亚瑟就今晚吃自助还是吃烤肉展开了一场辩论。
我表示设置奖励这个玩法是我先提出来的,当然是先吃我提议的。亚瑟却说是他先达成的第一个奖励,所以应该吃烤肉。
很快我就败下阵来,好吧,他说得是有点道理。
作为报复,吃烤肉的时候我点了烤牛肠。对于脏器类的食物我向来接受良好,不过据我观察,亚瑟显然不太能接受。
他皱着眉看我把牛肠剪成一截一截放上了烤盘,表情欲言又止。
牛肠内层的白色脂肪花烤得滋滋冒油,外层烤出焦色,表面酥脆内里紧实柔韧,最里层的脂肪又嫩又油润,一口下去大满足。
我故意装作不知情给亚瑟夹了一块:烤好了,赶紧趁热吃啊。
看他半天没行动,我又问: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亚瑟沉默了许久,带着悲壮的意味一把将牛肠塞进了嘴里,几乎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我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他,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这人还真敢吃!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看他:……你尝出味道了吗?
他说:不敢尝出味道。
我哈哈大笑,也没再为难他,自己吃完了剩下的烤牛肠。
许久,亚瑟才侧头咂嘴回味,好像是没什么异味,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当然,我又不是真变态,这些牛肠都是反复处理清洗干净的,可以放心吃。
亚瑟似乎又有点蠢蠢欲动想要尝试,我毫不客气地把最后一块烤牛肠塞进嘴里,在他的注视下耸耸肩: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