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燕天骄的人，看到台上站立着的少女时，纷纷瞪大了眼睛。

这是燕天骄？

传言中不是说她身高八尺，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吗？

又或者骨骼清奇，脱俗秀雅，翩然若仙？

但这台上的少女不仅不和这两种传言中的任意一种搭上关系，光从面容来看，就是一个在大街上路过也不会注意到的普通女子。

大家都非常惊讶，不由互相交流着神色。

山谷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人群中却有了一个声音传来：“燕天骄，你杀了我弟弟乌革，我今日来就是和你做个了断的！”

众人循声望去，认出来是有名的快刀手乌皮，他们兄弟俩都擅长双刀，刀法一流，曾经在岭南里欺男霸女，兴风作浪，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官府的人不是没想过收拾他们，但人少了就是送人头，人多了他们兄弟俩便往山林里一钻。

岭南地势险恶，重峦叠嶂，遍地都是瘴气毒虫和沼泽，他们兄弟俩在岭南内土生土长，可以对地形地势摸得极其清楚，但外人来了却两眼一抹黑，官府即使带了向导，可向导往往被乌家兄弟寻机刺杀，最后能囫囵从山林里走出来便是幸事了。

后来当地官府无奈之下，不得不发布悬赏，只要能除掉乌家兄弟，赏银千两。

这悬赏一发，顿时激起了不少江湖好汉的为民除恶之心。

这些人中不是没有功夫高过乌家兄弟的，但他们接二连三地进入岭南之后，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甚至更惨。

当地的百姓被乌家兄弟威胁过，宁愿半路偷跑也不给他们指路，甚至有些还助纣为虐帮着乌家兄弟反杀他们。

一时之间，山林里又多了不少具无名骸骨。

几个月后，便不大有人愿意去送死了。

官府不得已把赏银又提高了一千两，但仍是反响平平。

可就在半个月后，忽然有一个少女带了一个人头来领悬赏，说这是乌革的人头。

当时燕天骄刚出茅庐不久，尚处于金钗之年，脸上一团孩子气。

没有人相信她杀了乌革，可来指认的人又认出了这就是乌革的脸。

在确定人头没有经过易容等修饰之后，官府把一半的赏金交给了这个少女，足有一千两。

少女却把这一千两用来给当地山民们修缮房屋，增补家具，并教导山民们粗浅的拳脚招式。

她在赏银里拨出极大的比例作为勇武者的奖赏，因而山民们都踊跃参与，云集响应。

燕天骄在岭南那里待了不过三个月，却让那里百姓的精神面貌上了好几个台阶。

即使她走后，乌皮想要再次侵扰山民，但他没有了弟弟的配合援助，自己一个人孤身作战，在一连中了好几次陷阱、又被暴怒的山民们围攻之后，不得不狼狈逃窜，从此消声灭迹，不知去向。

原来他也到了京城，并且还想要找燕天骄报仇。

众人一时都不知道是该敬佩他的胆量还是该痛斥他的劣迹。

齐小斋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一旁的程留容：“师姐，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会儿。”

程留容点了点头，接过灯笼：“你保重。”然后跃下高台。

于是齐小斋挽起袖子，笑道：“原来是老熟人啊，那请吧。”

乌皮却并不上前，而是继续在人群中道：“燕天骄，你这英雄帖发得不合规矩！”

他用足了内力，因而声震山谷：

“以往旁人的英雄帖都是至少提前了一个月的时间发放，让各地的好汉们有时间赶路，而你这次发的英雄帖不过提前了三天，好多人都在路上根本赶不过来，你这样是投机取巧，老子不服！”

他这话一出，便引起不少人跟着响应，一时山谷内都是“我也不服”、“对对，这样不合规矩”的喊话声。

台上的少女居然跟着点了点头，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有道理，那我们不妨换一种方式。”

她负手而立：“各位都是想要与我比试的吗？”

台下自是一顿嘈杂，有的人说是，有的人说不是只是来凑热闹，结果吵吵嚷嚷，大多数的都听不清楚。

“看来有的是，有的不是啊……”她笑道，抬手慢悠悠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那就以三丈的距离为限，待会儿起，离我三丈之内的，便是我默认对我有种种不满要挑战我的，三丈距离之外，便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来看热闹的无关人。当然，若是有人进了三丈之内后想要反悔，只要能及时出了圈外，我便不会再出手。”

她此言一出，山谷内顿时一片寂静。

众人瞠目结舌，隔了一会儿，方有人颤声问道：“你一个人要迎战三丈之内的所有人？”

其实不只三丈之内，照她的话说，只要不停有人从圈外到圈内，那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敌人。

从来没有人这样干过，以往的英雄会都是车轮战，只要是发帖人没死，就得跟着所有来挑战的人一对一单挑。

就连狂傲无双的三清道长曾经也不过是将英雄会的时间延长，从一天变为三天，但流程上还是一对一。

那一次英雄会也是历年以来死伤最多的英雄会，三清道长便踏着这如山的骸骨，三天悟道，进阶大宗师境。

三清道长张问道的姓名也从此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武林中人的心底。

燕天骄竟然比现今的武林第一人当年还要狂还要傲？

是有恃无恐还是不知死活？

她凭什么？

难道她不怕死吗？

同一时间内，这些疑问陆续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但此时已经有靠近高台三丈之内的人悄悄往后退去。

“我不服！”又是乌皮，他竟不知何时正好站在了三丈的临界点，大声道，“你既然这样说肯定有所依仗，谁不知道你早早就踏入了宗师境，还打败了湛扬，一般的宗师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现在这里的宗师级高手太少了，不如延期！不如延期！”

燕天骄闻言笑道：“你问题还真多，可日期改不了，必须今天，一个月后我要成婚呢，成婚后也有好多的事要忙，哪有心情跟你们打打杀杀，请大家稍微体谅一下一名待嫁少女紧密的日程安排好吗？”

众人顿时一呆，这时才有人恍惚想起来这些天是有传言说燕天骄要嫁人，嫁的还是京城里的一个官宦子弟。

原来这竟是真的吗？

她怎么可以嫁人？

她居然还要嫁人！

“不过，你不就是觉得我一个人打你们一堆人不公平吗？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燕天骄笑着说完，撕下一截衣袖，叠了几叠，蒙在了眼睛上，两端在脑后打了一个结，“我蒙着眼睛和你们打，若是布条落了下来或是我睁开了眼睛，亦或是我打中了三丈之外的人，便算是我输，如此，还有人有异议吗？”

“……”

众人大骇。

乌皮还想要说话，却被临近一人一剑鞘拍在了嘴上。

那人白衣执扇，风度翩翩，言笑温文：

“燕姑娘哪里的话，再有不服可不就显得我们这些人欺人太甚了。原来燕姑娘的大婚时间是在一个月之后啊，在下步元彬，今日见了燕姑娘的风采为之心折，很想参加燕姑娘的婚礼，不知燕姑娘可否给在下这个薄面？”

燕天骄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倏然一笑：“好啊。”

步元彬这么一说话，旁人便不好再多要求什么，不然就显得他们太没有气度了，于是纷纷应好。

燕天天骄又“看”了一眼乌皮，含笑道：“乌兄，只有你是例外，待会儿，我必杀你。”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又朗声道：

“今日燕某有幸与在场的诸位以武会友，三丈之内，刀剑相向，生死不论。可大家江湖事江湖毕，过了今日，我们便是朋友，如果愿意，结束之后可以到我这里领取婚礼请柬一份。如若不愿，山谷外备了美酒佳肴若干，欢迎自取。”

她手中银光流转，陡然向身下劈去，随着一道清越的剑鸣声，她脚下一丈见方的高台立刻火光四溅，从最中间不偏不倚一分为二，切面整齐如切豆腐块：

“如有违约，当如此石！”

大家还来不及惊骇，转眼之间，燕天骄自高台上翩然落下，长剑轻指，轻笑道：

“如此，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