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钧把曲辕犁的制作全权交给了老张,看着他们开始紧锣密鼓地干了起来,再在一号庄子里转了转,一切都有条不紊,于是放心地带着两个亲卫回去二号庄子。
离着庄子还有两三里路,人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个提着篮子,挑着担,赶着车,急急地往前奔。
郑远钧觉得奇怪,这条路上平时人不多,就她和她外公两个庄子上的庄民们走走,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杜明跳下车:“我去问问。”
车旁恰好一个有汉子,三十来岁,农夫装扮,挑着一幅担子,也在往前赶,神态倒不像别人那样急切。
杜明凑上前:“老兄,这么多人,都是干嘛去啊?”
汉子看杜明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旁边又还跟着一辆马车,知道遇到了贵人,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去二公子庄子上拿蛋。”
挑着担子拿蛋?这得拿多少蛋啊,吃得完吗?再说这农夫家境这么好,吃得起这么多蛋?看起来不像大富之家啊。
“你家多少人,吃这么多蛋?”杜明指了指他挑着的担子。
“不是我家吃,我家可吃不起这么金贵的东西。”看杜明说话随和,汉子放松了很多,“是拿了蛋去卖。”
“卖?”杜明一愣。
看杜明不像是会抢他生意的人,汉子坦诚相告:“二公子庄子里的蛋,一次拿二十个可以少一些钱,这些人都是去拿蛋,再卖给富户,赚跑腿钱的。”
“可以赚多少钱?”
“卖一个盐蛋赚一文,卖一个卤蛋或松花蛋赚两文。”
盐蛋赚得少,但三种蛋中,盐蛋最便宜好卖啊。
不用走远,挑着担子在附近几家富户一转悠,几个时辰就卖完了,卖蛋的同时还可以搭着卖一些其它的东西。
卤蛋和松花蛋难卖些,但卖一个赚的钱是盐蛋的两倍,走远些,多转几路,总能卖完的,只是费的时间长些罢了。
不过他不挑,只要有蛋给他,随便什么蛋都行,就是全部是盐蛋,一天也能赚二十文。
一个壮劳力在码头上累死累活地扛一整天包也才能赚二十文,而且现在找活的人多,就是这样的活都还要抢着才有。
想到今天至少又能赚二十文,汉子心里美滋滋。
郑远钧在车上也听得美滋滋。
她还想着回来后找人去卖蛋,这些人都不用她找,主动上门了,她的蛋不用愁没人帮着卖了。
就是这些人怎么这么急啊,一个赶着一个,走得飞快。
曹刚在前面驾车,郑远钧坐在车厢内,戳了戳他的后背,让他问问。
“老兄,他们怎么走这么快啊?好像很着急?”曹刚侧过头问汉子。
“当然着急,去晚了就拿不到蛋了。”
杜明惊讶道:“那么多蛋都拿完了?”
庄子里现在处在产蛋期的母鸡应该有四百多只,每天都可以生下四百多个蛋,还有两百多只鸭子,也要生下两百多个蛋。
那么多蛋都一下子就拿完了,去迟了就没有了,这么紧俏的吗?
“蛋好吃啊,好卖得很,来买的人多,可不是一下子就拿完了。”汉子点头,“现在一户人家一天只准拿三十个,不准拿多的。”
郑远钧听得好笑,还限购了,这是谁想的主意?太机灵了。
杜明也好笑:“那我一家多去几个人拿,不就可以多拿些蛋吗?”
“鲁小公子说了,凡发现多拿的,以后都不准在二公子庄子上拿蛋了,凡举报别人多拿蛋的,当天可以奖励一个蛋,但如果举报不实,也不准在二公子庄子上拿蛋了。”
郑远钧恍然,原来是鲁汀想的主意,制度还很完善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限制拿蛋的数目,这样能拿到蛋的人就多些,让周边的老百姓们都赚点钱。
鲁汀是她大舅的第二个儿子,比她大一岁,还在书院读书,可惜不是个喜欢读书的,时常逃学,老是往两个庄子里跑。
那汉子跟着郑远钧他们边说边走,虽然走得也快,但别人赶得更急,好几个人都超过他往前去了。
两个妇女提着篮子从旁边过去,其中一个落后了两步,另一个转过头催促:“桂花,快点,拿不到蛋了。”
两人跑上前去了,郑远钧听到那叫桂花的跑过马车时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就这一会儿工夫,都有四五人超过那汉子了。
杜明看了看超上前的几人,问那汉子:“老兄,你不急吗?别人都到你前面去了。”
汉子憨厚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我不用急,有人给我把蛋拿好了。”
“谁呀?”杜明好奇地问。
“我妹妹是二公子庄子里二狗子的媳妇,她每天都第一个给我到章庄头那里拿二十个蛋,我去了找我妹妹拿蛋就行。”
而且他一般拿的都是卤蛋和松花蛋,一天卖蛋就能赚四十文,他担子里还挑了其它东西卖,也要赚个十几文,这样他一天就有五十几文的利润。
哎呀,这日子真红火,希望二公子这儿的蛋生意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郑远钧掀开车帘,看了那汉子几眼,这还是一个关系户,真是到哪儿都有人情啊,古今皆是。
汉子察觉有人在看他,循着视线抬头,看到一个贵公子,肤色白净,眉眼弯弯,冲着他笑。
汉子愣了一瞬,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和气的贵人,还对着他们这些底下人笑。
说着话,就走到了庄子门口,人更多了,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
进去的脚步匆匆,你追我赶,出来的都一脸轻松,带着笑容,抱着篮子,挑着担子。
大门口一片空旷,人们都是从侧门进出。
有几人站得远远的,抬头向大门上方看,满脸敬畏和虔诚,还有几人跪在地上,面朝大门磕头。
郑远钧站在大门口抬头看,门上一块金光闪闪的大匾,匾上“国之大才”四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金字招牌不错,皇帝的名头还是很令人信服的,她决定,以后卖农产品时都可以借来用用,提提身价。
“今天的蛋拿完了,没拿到的明天再来。”一个庄民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有两人刚走到庄门口,听到这话,唉声叹气,转身往回走。
“二公子!”庄民喊完,看到郑远钧,欢欢喜喜地迎上前来,“二公子您可回来了,章庄头刚刚还在念叨您呢,说您还不回来,要收黄豆了。”
“章庄头呢?在哪?”郑远钧边走边问。
“在看黄豆呢,说都准备好了,只等您回来就可以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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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媳妇到庄子门口给她哥送蛋,看见她哥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二公子的背影出神,跑过去把蛋塞给她哥:“那是二公子,怎么了?”
“二公子真和气,他还对我笑。”汉子接过蛋。
“我们二公子最好了,一点都不像别的大老爷。”二狗子媳妇头一扬,与有荣焉,“又有本事对人又好。”
汉子深有同感:“是呀,这一个月我靠着卖二公子做的蛋,都赚了一两多银子了。”他感激地看着妹妹,“还要多谢你和妹夫,天天给我拿蛋。”
他妹妹一摆手:“一家人不用客气,你妹夫说了,四年前不是从你那借的一袋米,公公早就跟着婆婆去了。”
四年前婆婆饿死了,公公也两天没吃饭了,眼看再没米下肚也要跟着去了,是她哥哥东拼西凑了一袋米送过来,这才救了她公公的命。
不过,一切苦难都过去了,想着家里堆起来的一袋袋大米,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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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钧走进庄子,章庄头听到消息,迎了过来:“二公子,按您的吩咐,棉花已经收好了,照着您讲的方法处理好了,后面怎么办?”
二公子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种子,长成后开出来的花洁白如雪,偏偏又不等花谢就叫他们摘了下来,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先放着,收黄豆了再说。”
棉花终于种出来了,郑远钧很是高兴,先做几床被褥和棉衣吧,孝敬一下长辈。
她常年待在庄子上,祖母已经不满很久了,下次回去时带上被褥和棉衣哄哄她。
至于用棉花织布做衣,那要等到明年了。
织布机和提花机还没有做好,研究人员被几个关卡难住了,不过研究方向没有错,多实验几次,总能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