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宾主尽欢,各人分道扬镳。
吴太守回府城,带着郑远钧送给他的三十个松花蛋。
白县令也得了三十个卤蛋,他还另外买了三种蛋各三十个,郑远钧估计他是想做批发商,先探探市场。
郑远钧给陈公公送了三十个盐蛋,让他和随从路上吃。
郑世子给陈公公送了什么土仪,郑远钧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陈公公非常满意,脸上笑开了花。
送走客人,郑世子留了下来,叫上郑远钧去了书房。等两人坐下,郑世子开门见山,问:“崔先生和霍青几个是什么人?”
这个郑远钧早有准备,打了无数次腹稿。
“他们是河州百姓,大水冲毁房屋,亲人离散,四人一路结伴而行,我从府城返回庄子,恰好和他们都在天台庙避雨,遭遇流匪。”
“他们有三个人受伤了,和流匪作战时他们也替我挡了刀剑,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就把他们接到庄子里养伤。”
郑世子看着妹妹理直气壮的脸,心中无奈。
假扮了十七年的男子,竟真把自己当男子了,常年一个人住在庄子里,做事不肯受一点拘束。
天不怕地不怕,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哪个女郎像她这样的?
“什么流匪?从青州远道而来的流匪?还是一个校尉跑到信州来当起了流匪?”郑世子冷笑。
郑远钧睁大眼睛:杨校尉早已经埋在了地里,大哥是怎么知道是个校尉的?
郑远钧大舅有两个儿子,长子鲁泽忠厚老实,比郑远钧大两岁,现在专职管着鲁老爷庄子里的研究团队,还负责带着庄子里的巡逻队伍。
很多郑远钧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两个亲卫腾不出手做时,她就是让大表哥去做的。
那天回庄子后,郑远钧马上秘密派人喊来了她大表哥,让他带人去天台庙埋了尸体,掩藏了行迹。
铠甲兵器都扒了下来,和无主的战马一起带回鲁老爷庄子,藏了起来。
郑远钧眼神中透出不可思议:“大哥你去挖人坟了?”
郑世子气得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杨校尉带着人马进入我们的地盘,还妄想我们无知无觉,也太小看我和爹了。”
“我的人是在鲁泽走后半个时辰到天台庙的,当然要挖开坟看看是什么情况。正好我军中有人认识杨校尉,一下就认了出来。”
郑远钧眼珠一转,哭丧着脸,抱住她大哥的手臂,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大哥,原来你知道啊,杨校尉想杀我,还不想让你和爹知道,我好害怕,怕没人给我报仇。”
妹妹确实在生死之间打了个转,郑世子不由心中一软,摸了摸她的头,缓和了语气:“怎么会,若有人害了你,我就是寻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找到他,必将他挫骨扬灰。”
郑远钧把脸埋在她哥的手臂上,半天不肯抬头。
郑世子温声安抚了一会妹妹,陡然回过神来。
妹妹可不是这么娇弱的人,这是想混过去?
他推开妹妹的脸:“别想混过去,我问你,崔先生和霍青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郑远钧坚决不肯松口,让大哥去问崔先生吧,崔先生那么聪明,撒谎总比我强,不会一下子就被大哥看穿。
郑世子瞪着妹妹。
“真不知道。”郑远钧回瞪,毫不动摇,坚决不肯改口。
郑世子眯起眼,一字一字缓缓道:“霍青,姓霍,名青,青州,崔先生,青州双才之一,崔子元。”
郑远钧眼睛越瞪越大。
郑世子语气没有丝毫停顿:“据说霍二公子嫡妻跟着崔子元逃走时,怀有八个月身孕,若是那孩子生下来,今年有十八岁了,正好和霍青一般大。”
不管妹妹瞪得几乎要变形的眼睛,郑世子接着道:“杨校尉追杀崔先生,从河州追到信州,遇到郑大都督家二公子,竟要一并杀了灭口。”
“是什么人,让他非杀不可?竟不惜与一州之大都督结下死仇?”
“二公子,你告诉我。”
郑远钧死鱼脸:“……”
大哥,你都把故事讲完了,还要我说什么,还用得着我说吗?
大哥,你这样智商碾压,是不道德的。
郑世子气恼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罔顾自身安全,重重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胆子大得要上天了,这样干系重大的人物,谁让你自作主张,接到庄子里来的?嫌自己命大吗?”
“反正已经扯上关系,撇不清了……”在郑世子的瞪视下,郑远钧的声音越来越小,弱声道,“那现在怎么办,不会要把崔先生赶走吧?”
“赶走?不用!”郑世子冷声道。
自从知道杨校尉打算杀妹妹灭口后,他心中积存的怒气一直没有消散,因为没有发泄出去,怒火一路升高,憋得胸口直欲炸裂。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自家地盘上,妹妹竟差点被人杀害。
“既然来了,就让崔先生安心住下。”郑世子越是动了真怒,脸上反而越发淡然,“崔先生和杨校尉进入信州的痕迹,我已经抹平了,孙将军若敢把手再伸入信州,我就断了他的手。”
郑远钧星星眼:大哥威武霸气啊!
“杨校尉喉咙上的箭,是谁射的?”
箭上有铁,是贵重物品,不能浪费,鲁泽把杨校尉喉咙上的箭拔了出来,带回来交给了郑远钧。
郑世子只看到了那伤口,应该是一种比较小的箭造成的,伤口极深,可见箭速极快,箭势极猛。
其他尸体上都是刀伤和剑伤,只有杨校尉喉咙上是箭伤。
“是我射的。”
大哥答应让崔先生留下来,又给她扫好了尾巴,在这些关系不大的小事上,就不要骗大哥了。
郑远钧掀起衣袖,展示给她大哥看,一边解释:“这叫袖箭,可以藏在袖子里。”摘下袖箭,递给她大哥。
郑世子接过袖箭,翻来覆去地观察,箭筒长约八寸,筒顶有盖,盖中央有一个小孔,里面装了一支箭。
“大哥你别动那蝴蝶片,一扭蝴蝶片箭就射出来了。”看大哥准备去动蝴蝶片,郑远钧生恐闹出误伤事件,急忙出声制止。
“当真是奇巧之物,又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郑世子一边摆弄着袖箭,一边问。
“是。”郑远钧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点头。
郑世子看妹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漏洞百出的说辞说了这么多年,也不想着改一改版本。
他这妹妹出生的时机很是凑巧。
十七年前,父亲在前线与安王作战,安王使人来劫走了他,母亲伤心晕倒,等母亲醒来,他失踪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
父亲极重家族传承,对儿子看得犹如命根子,若是得知儿子失踪,必然心神大乱,恐怕前线有失。
母亲熟知父亲性情,既要担心儿子,又要担心父亲,心中忧急,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鲁姨娘腹中疼痛,竟是要生产了,比算好的日子提前了半个月。
母亲急忙赶到,严密封锁了产房,又做了各种安排。
不管鲁姨娘这一胎是儿是女,生下来都必须是身有神异的儿子,并且要大张旗鼓地报到前线。
为了振奋父亲的精神,也为了震慑安王,万不得已之时,母亲想出了身有神异的说辞。
不想一语言中,妹妹确实身有神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