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亩田的稻子都收了上来,满满地装在筐子里,庄民们把它们一筐筐地抬到秤上,每一筐称重后再统计,得出了三亩稻子的产量。
一亩八百五十九斤,一亩八百八十二斤,一亩九百斤。
那亩九百斤的就是栓子家的,此时庄民们围着栓子一家,纷纷赞叹。
“栓子爹真会种地,种地就是比别人强。”
“那是祖传的手艺,栓子爷爷就会种地,有一年一亩地种出了三百九十五斤。”
“这么多?我怎么没听说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凑过来。
其他人哄笑:“你爹那时还在流鼻涕呢。”
那少年的爹也不恼,站在一旁跟着一起呵呵笑。
吴太守抓了一把稻子仔细看,颗颗金黄,粒粒饱满,就没看见几粒瘪的。
“好!好!好!”他哈哈笑着,高声连叫了三声好。
白县令这时手也不抖了,脚也不软了,满面红光,精神抖擞。
这稻子不光产量高,还质量好,二公子真是神人啊!
“吴太守,这是天大的喜事,必须马上向皇上禀告。”白县令激动不已。
“对,先派人快马去京城,向皇上报喜,等这里结束后,再呈上正式奏章。”吴太守笑容满面,“二公子,你还要把稻子全部收上来后,写一个奏章,我让人呈给皇上。”
郑远钧头痛,实验种田的各项数据她倒是都有,但她可不会写什么奏章,她也不想和皇帝打交道。
郑远钧干脆道:“我不会写奏章,吴太守,我把实验的数据都给你,你写了呈给皇上吧。”
全部让他写?
这二公子可真上道,郑大狐狸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可真不像他老子。
这样的人他喜欢啊,又有本事,又不居功。
当然,他不会抹了二公子的功劳,不过,他自己的功劳,是可以在奏章中多写写的。
吴太守非常满意,对着郑远钧越发亲切,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要紧,你不会写,我来写。”
“你放心,你所做之事,我一定如实禀报给皇上。”
“实验数据我会一并交上去,绝不会埋没你的功劳。”
郑远钧连忙称谢。
吴太守满意而归,走时带了一筐稻子,这筐稻子是要送去京城的,随着喜报一起。
高产的第一批粮,是一定要给皇上看一看,尝一尝的。
崔先生站在吴太守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笑,眼神幽幽。
郑远钧一不小心触到崔先生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崔先生是在笑啊,怎么眼神这么瘆人呢?
眼花了,看错了?
郑远钧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崔先生在对着她笑,眼中笑意温和。
——哦,先前确实是看错了。
白县令临走前把郑远钧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其言辞之热烈,态度之阿谀,让霍青在一旁连连侧目。
郑远钧估计他是没见过这样会拍彩虹屁的人。
等吴太守和白县令走后,郑远钧难得的空闲下来。
早稻已经在收割,后面庄民们自会碾出白花花的大米,就不用她操心了。
她琢磨着找她大哥要些匠工,做几件新农具。
马上要种晚稻了,秧马简单,只要给了图纸,稍微会点木工活的都会做,她心中计划着,先把秧马做出来。
现在庄民们都忙着割稻、晒稻、碾米,没人给郑远钧做秧马,她也不急。
做秧马很快,到时候大家一起做,一晚上就可以做很多个,耽误不了种晚稻。
她也不去打扰庄民们,只每日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忙碌。
三年来,郑远钧天天和稻子、化肥、土地纠缠,整日想的都是脑子里的各种资料,还没这么悠闲地看过庄民们侍弄庄稼。
七月的太阳好,庄民们把谷子一担担挑回去,屋前屋后找一块平整的空地,把谷子倒在上面,铺开。
谷子晒了几个小时后,庄民们就用木耙子翻动稻子,把底下的谷子翻上来,让稻子能全部晒干。
郑远钧上辈子也见过这木耙子,是晾晒谷子的一种工具。
木靶子两端不同,一端是八个齿,像猪八戒的钉耙,用来翻动谷子,另一端是长方形的木板,连着一个长长的木把。
等到下午,庄民们用木靶子长方形的那一端,把谷子归拢到一起,堆成一堆。
谷子晒好了要碾出米,家家户户都把对窝搬了出来。
对窝是石头做的,是一个碗状的容器,只是比碗大,用来装谷子,然后拿器具捣出米粒来。
捣米的器具有几种,郑远钧看见有的庄民就拿一根长木棒,一上一下地砸向石碗里的谷子,把米砸出来了就倒出来,再倒进新谷子继续砸。
有的庄民捣米的工具分为两部分,一端是一根粗而短的木棒,连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两部分连接的地方成九十度的角,是一个阿拉伯数字“7”的形状。
长棍子是“7”字竖的一笔,短木棒是“7”字横的一笔。
庄民拿着长木棍的一端上下挥舞,那短木棒就一下下地砸在石碗里,看着比那只用一根长木棒的好使力。
也可以不用手挥而用脚踩,把长木棍再加长一点,正中间垂直架在一根木棒上,脚踩在长木棍的这头,那头就一上一下,连着的短木棒一下下地砸向石碗。
上面还可以架一根木棒,脚踩的时候,手抓在木棒上,更加省力一点。
看着很好玩,像玩跷跷板一样,不同的是人没坐在上面,而是用脚使力,使得长木棍的两头一起一伏。
郑远钧兴冲冲地上去试了试,开始还笑嘻嘻,后来脚就没劲了,腰也酸了。
在稻子抢收正忙的时候,这样的活一般还轮不到壮劳力干,都是老人和妇女干,一干就是一整天,真是辛苦。
把米碾出来,还和稻壳米糠混在一起。
庄民们先把大些的石头和杂物找出来扔了,再拿出筛子,把大米倒进筛子,上下左右颠簸。
米糠和碎石就从筛子底下漏出来,大米留在了筛子里。
筛子里一次不能倒太多米,筛起来费力,也筛不干净。
筛一次肯定是不行的,得多筛几次,直到把米糠和碎石全部筛出来,只剩下白花花的大米为止。
筛出来的米糠郑远钧全收了,这东西猪和鸡鸭都吃,她在庄子里养了不少家禽,不嫌米糠多。
她养的鸡多,鸡蛋就多,于是拿鸡蛋和庄民们换米糠和稻壳,五斤米糠换一个鸡蛋。
米糠不值钱,五斤米糠远远换不了一个鸡蛋。
但郑远钧考虑到庄民们这段日子太辛苦了,刚刚忙完早水稻,马上又要种晚水稻,得给他们补补营养。
这可都是她的员工,她的鸡蛋给得毫不心疼。
这时候的人很少养鸡,人都吃不饱,哪还有粮食喂鸡,所以鸡蛋是奢侈品,只有富人家才吃的。
这时听说米糠可以换鸡蛋,庄民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以前饿肚子时还把米糠煮了吃,现在这么多大米,谁还吃米糠,正好拿去换鸡蛋。
于是郑远钧收到了很多米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