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小羽！
小羽——
朦胧的白色身影在阴影里挣扎，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赵羽。
他迫切的，喊着赵羽的名字。
赵羽拼命地回应，在黑暗里奔跑无声，最后，直到对方被他抱住，流不尽的血涌出来，铺天盖地。
“公子！”
“小羽，快带宝儿离开这里，别管我！”
“公子！”
赵羽骤然睁开泛红的眼睛，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样，穿骨而过的冰冷冻得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下方传来不断刀枪剑鸣激撞之音，不难想象，离赵羽不足百米之遥的地方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恶斗。
静静地躺在石地上纹丝不动，赵羽能听清楚底下的刀光剑影，也能听到耳边风吹过草的声音。
望着碧蓝无云的天，视线旁出现的树尖全然新绿，已经不复昨天枯黄。
赵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他也没空去思索。他只是在不断用内力冲击僵硬的四肢，试图去唤醒对身体的控制，只是在仔细辨别，刚才那其中说话的声音里，是不是有公子的声音？
是不是公子遇到什么危险了？
宝儿是谁？
是公子的声音！
“公子保重！”底下传来另一道雄浑稳重的男音。
赵羽咬着牙，用尽力气扭过头去，面色逐渐涨红，他甚至听见自己内里骨头发出陈烂腐朽的咯吱声。
看不见。
着眼过去，远处只有一片郁郁葱葱。
“司马玉龙，你真是好本事！”
底下又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而对方所唤之名，则让赵羽几乎心肺骤停。
是谁！是谁竟然敢伤害他家公子！
底下，岩石崖缝前，眼见用来威胁司马玉龙的宝儿被救走，鲁一忠怒起心头，暗恨着了这狡猾恶龙的道，不禁冷笑连连。
愤恨难泄，鲁一忠伸手一掌故意拍到司马玉龙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仔细欣赏恶龙痛得冷汗淋漓，几欲昏厥过去的狼狈之姿。
“司马玉龙，你可真是个没脑子的糊涂鬼。”鲁一忠面显得意，毫不掩饰眼中恶意，笑道：“你让人救走一无用小儿，自己却还留在我手里，临死到头还端着这副假仁假义的做派，别人未必会领你的情，啊？”
国主！
公子！
赵羽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分明听见公子万分虚弱的痛吟，也对这还未谋面的声音主人起了十二万分杀心。
赵羽此时明明浑身冰冷，却又涨红了脸，双眼布满血丝，满身的血液被滔天怒火煮开，如滚沸的开水一般，又像即将决堤的黄河一般汹涌，下一秒就要从每一个毛孔里爆发出来。
司马玉龙张口却无提不起力气辩驳，盯着鲁一忠凶恶的神情，虽无力又不由得虚笑出声。
“你笑什么！”
司马玉龙瞥向鲁一忠，气喘不匀：“我笑你……以升量石，心胸阴暗狭隘之人……看不见道德仁义，也只会……觉得他人皆同自己一样……心狠手辣呃！”
鲁一忠恼羞成怒，屈指成爪扼住司马玉龙喉颈，用力收紧，直到司马玉龙面色涨红，濒临死亡之际才施施然收手。
“现在你也就能逞逞嘴皮子威风了。”见司马玉龙站立不稳，需得押着他的人搀扶，状如残废，鲁一忠心情方好上些许，手一扬：“带回去。”
宝藏地点是假，多待无益，一行人正欲离去。
去哪？
去哪！
伤我国主者，死！
伤我国主者，杀无赦！
赵羽眼前一片漆黑，双拳紧握，浑身都在颤抖。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内力同怒火一齐喷涌而出，如黄河决堤之势，携雷霆万钧一气突破禁锢。赵羽顿时身感轻若无物，如羽化登仙一般。
一朝终得自由，赵羽立刻一掌拍地翻身跃起，抽出后背长刀朝底下砍去。
羽化登仙，只不过，化得是灭世，登得是煞神。
“伤我国主者，杀无赦！”
随着一道惊雷怒吼，一道人影带着寒光自山石上方翻出，从天而降。
鲁一忠闻声转头，见一黑影飞来物朝自己飞来，连忙提掌劈落，一柄长刀尾随而至。
见对方来势汹汹，何芸急忙抽出长剑从侧方劈去：“小贼受死！”鲁一忠也立即反应过来，拉过身旁小卒挡在身前，自己则往一旁躲闪而去。
赵羽面无表情地抽出插在小卒胸上的长刀，一双虎目淬血。
“你又是谁？”鲁一忠往方才那飞来物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坠在后头的小卒被一刀劈了脑袋，往这里飞来了。
这人好似一尊恶神，煞气滔天，饶是杀人不眨眼的鲁一忠见了也不免心生胆寒。
眼瞧得对方身法非凡，鲁一忠眼热，心底生起笼络之意，正开口一句，想用权财诱之。
然，赵羽不屑一顾，自始至终都脸色黑沉沉：“伤我国主者，杀无赦！”手中长刀一转，赵羽再次朝眼前敌人劈去。
当赵羽亲眼看到司马玉龙奄奄一息的那一刻时，他眼里已然容不下其他一切，脑袋轰然一空，只剩下滔天杀意。
鲁一忠高声呼众一拥而上，霎时众人战作一团。而赵羽却是虎入羊群，一顿饿虎扑食，凭着以伤换伤以血换血的不要命打法，杀人犹如砍菜切瓜，刀光所过之处亦无全尸。
鲁一忠看得心惊肉跳，一边暗恨司马玉龙好运气，一边又被赵羽的凶残手段所摄，心生惧意。
没想到这恶龙得一赵羽不算，竟还有这等恶神相护，真是苍天无眼！
赵羽以血换血的打法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这种疯子打发，鲁一忠自认无法确保自己一同拼命保不齐被同归于尽。心生怯意后，便愈发不敢再对上赵羽，顺着何芸递过来的话急忙撤去，连一干小弟也顾不得死活了。
冬瓜和斗鸡眼两人站在一旁抱一团，动也不敢动，互相捂着嘴巴瑟瑟发抖。
老大逃跑了，独留下这恶鬼，上一个逃跑的已经变成两段了，跑只会死的更快，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两人恨不得自个是那土行孙上身，好让他们兄弟俩遁地逃命。
赵羽被小卒拖住，又因司马玉龙在侧，便只能眼睁睁看两个小人逃脱。主要目标逃跑，赵羽满腔怒火一浪高过一浪，手下攻击愈发凌厉残忍，很快，一群人便十不存一，死相无不凄惨。
旁侧扶地而坐的司马玉龙脑袋昏沉，眼前一片隐隐绰绰，他只知道有人来救自己，直到浓厚的血腥气味直冲脑门，沉浮中忽得一丝清明，暗道不好。
“少侠刀下留人！”司马玉龙费力睁眼，凭借这一丝清明，赶忙制止对方屠杀的举动。
彼时，赵羽的刀离一名小卒的脑袋已不足一寸。正当小卒以为无力回天，紧闭双眼等死之际，对方竟然刀锋一偏，硬生生擦着他的脑袋往一边划去。
罡风刮得小卒头皮火辣，但又怕惹到这煞神，连痛也不敢呼，死死咬紧牙关，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了就好。
那边司马玉龙声音虽然几不可闻，可还是被赵羽捕捉到。听到司马玉龙的声音，赵羽立即清醒过来，不再理会几个已经被吓破胆的炮灰小卒，长刀入鞘，赵羽带着周身还未来得及退散的杀意转身离开。
“国主！”赵羽蹲跪下来，连行礼也来不及，急忙凑近查看司马玉龙伤势。
“国主！”当赵羽看到司马玉龙浑身上下竟然被折磨得没块好肉，颈部还新添的掐痕，顿时心痛如绞，一双虎目含泪。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还请国主责罚。”赵羽欲伸手托起司马玉龙，又被那满身伤痕限制，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竟然无处上手。
司马玉龙暗自打量对方眉眼。生得一副俊秀好模样，一身气势非凡，常人所不能及。彼时对方眼中还满是血丝又有泪光闪动，急促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一身凶煞之气渐渐褪去后，司马玉龙见对方手足无措的模样，竟然觉得对方格外乖巧可爱，真是怪哉！
司马玉龙心情因此而好上几分，眉眼舒展，当然，他也没有错过方才对方自称臣一言。
一般地方官吏不知自己真实身份，而在朝文武百官，只要见过，司马玉龙也都会留有印象，而眼前之人司马玉龙则毫无印象，尤其是武功高强又使得一手好刀法，倒是叫司马玉龙无端联想起赵羽来。
“你于危难之际救我性命……本王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能责罚你……”司马玉龙声音嘶哑，发声如砂纸刮喉一样疼痛。
司马玉龙没有多去纠结一些枝末细节，他只瞧见对方双眼里的恼恨自责，一身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凶煞却奇异的给司马玉龙带来安定感。
“你受伤了。”
赵羽摇头：“臣无碍。”又不忍司马玉龙受伤痛折磨，怕再继续下去，又难免对方多思多言，即言道：“接下来臣要点国主的昏睡穴，还请国主日后再怪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