屺王府招人种田的消息迅速传开。
主要在流民当中传。
这些流民多是因高额赋税,又或者家境变故成为流民。
有的去往外乡,有的游离在秦州聚集地之外,在乡野里开荒。
只是没了户籍,没了庇护,便是死在外面也无人知晓。
这也是很多人避免成为流民的重要原因。
在秦州这种地方,赋税重,好歹能活着。
到外面,那就不一定了。
很多人成为流民后,直接落草为寇,也是这个缘故。
秦州土官对本地百姓的压榨,一直让这里保持有一定的流民。
经过建造屺王府,多收赋税,今年上半年,就有几十户人家失去房屋,又或者在劳役中丧失重要劳动力。
这些自然不是纪岱的缘故,可却打着他的名义。
秦州百姓对他避之不及,就是这个原因。
好在他反应快,迅速把锅甩了回去。
不过就算告诉大家,这不是他的问题,那些没有家的流民的,到底会记恨上。
这不怪他们,只能怪当地为非作歹的土官。
但种种缘由下来。
流民们听到屺王府的消息,第一反应是不信。
给农具,给种子。
免地租,免赋税。
还给房子住。
他们就是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好的。
传消息的人却道:“管他真假,有个地方住,总比现在强。”
说话这人,家中仅剩三兄弟,无父无母无妻女。
几个大男人,也不怕被强掳了走。
他们是没问题,家里有妻女更多还是拒绝。
都说那屺王骄奢淫逸,强抢民女,他们不能羊入虎口。
多数地方的流民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张婆子,周婆子两家亲戚带着妻子儿女过来的时候,忽然有点不安。
好像只有他们两家带了家人过来,这没事吧?
张家人跟周家人战战兢兢,努力把家人往身后藏。
不过很快,就听一个高壮的汉子高声道:“都排好队!先登记名字!有家眷在这边排队,分住处的时候,会照顾你们一家人。”
“不带家眷的站右边,按照人头来分地!”
“登记好了才能带你们去住处,今日还有蒸好的窝头,都安顿好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啊,还给饭吃!
这下来人不再顾忌,认认真真排队。
小荣子负责造册登记,心里一阵激动。
屺王府终于有人了!
以后这都是王府的农户。
伍荣怎么也是宫里出来的太监,虽然如今做寻常穿着,可他算数登记这些事不在话下。
纪岱也从屺王府出来,看着面前排队的人,稍稍摇头:“不足五十人。”
整个秦州,也有二十万百姓,流民大几千。
来了不到百分之一。
巫新禄道:“还是名声的原因。”
纪岱自然知道。
也知道流民分布的散,估计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没关系,等他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定然会有络绎不绝来投奔的人。
屺王府前面,老徐带着随从整理队伍,让大家登记名册,姓甚名谁,以前家住何方,为何失家,有无家人,是否识字等等。
事无巨细地写下来,更方便了解情况。
屺王府的动静,自然被秦州城的官员知晓,不过并未当回事。
都知道屺王要招人,这是必然的。
否则谁种地啊。
一听那些条件,范州长嘲笑:“真有那么好心,他这么做,自己还赚个什么劲,必然是骗人的。”
“那些刁民他也敢骗,实在大胆,以后有他的苦头吃。”
纪岱自然知道他们的反应。
毕竟,谁也不信屺王会如此让利,真的给东西给住处让他们种田。
所以那些人不会阻拦,只想看着屺王翻车。
别说他们不信,被安置下来的五十九个流民,同样不信的。
他们被带到王府外院的西侧,有家有口的分一个小院子,自己一个人的则跟其他三人住一个房间。
王府房子多,安置他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吃饭,则在隔壁的大院子里,院子里放了几张长桌,都在那排队打饭。
做饭的婆子今日用心,蒸了杂粮的馒头,又按照屺王的方法做了黄焖野兔肉,最后来碗青菜鱼丸汤。
一顿热乎乎的晚饭,在六月的傍晚吃下去,浑身冒汗,通身舒畅。
好久没有吃饱的感觉了。
热汤更是奢侈。
夏日吃热汤,别有一番爽快。
一顿汗下来,整个人都开朗了。
这些流民刚来时,皆是愁容满面,吃过饭,整个人精神很多,人也健谈了。
“没想到真的给饭啊。”
“还有地方住。”
“就算再收赋税,都能理解。”
“唉,天下哪里都一样,需要我们种地的时候好言相劝,不要我们了,一脚踢开。”
“也是,不管怎么样,先住下吧,有个盼头也好。”
纪岱适时出现,带了新鲜的瓜果过来。
少年一来,在场所有人都看过去。
好英俊的少年郎。
整个秦州,都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不用大家说,他就是屺王?
好年轻啊。
唯二带了家人的张家,周家,尽力护着自己女儿,原本生怕被屺王看上。
可这么一看,屺王如此年轻英俊,好像没什么顾虑吧。
纪岱看着大家,笑着道:“今日吃得可还好。”
众人自然说好,纪岱点头:“稍稍用些瓜果,也好解解暑。”
众人分了瓜果后,纪岱才继续道:“大家以后既然成为屺王府的农户,屺王府便会成为诸位的庇护。”
“万千百姓所求不过一碗饭吃,一件衣服穿。”
“本王既在此,就不会亏待诸位。”
这会过来,纪岱真的只是简单说几句。
说再多,也不如做的多。
不过他这么说,就是重新赋予这些流民们新身份。
他们再也不是任人欺压的流民。
而是屺王府的农户,受到屺王府的庇护。
这句话,似乎很有安全感。
不管怎么样,都是王爷啊。
纪岱想的则是,既然要让他们吃饱穿暖,那就不是一句空话。
他自然会尽自己努力。
纪岱做事雷厉风行,让来投奔的农户们休息两日,便开始分荒地。
屺王府周围的荒地他早就丈量好。
土地质量基本都差不多,距离河水远近,堆肥点远近都做了标注。
重新以流民身份成为农户,大部分人还是习惯的。
除了少数刺头,被老徐强行压制后,大部分都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他们从来都不是好逸恶劳的人,想要的,只是能种田的田地而已。
农户们按照人头来分田地。
十六岁到五十五岁的百姓,不论男女,一人可得三十亩荒地。
一到十五岁的百姓,不论男女,一人可得十亩地。
五十六以上的,则是一人十五亩。
前些日子登记过名字年龄,现在到了土地上,直接划分出来。
当场凿出田地中间的田埂,作为分界线。
农户们面面相觑。
屺王府做事,好像格外利落?
就算秦州最厉害的人户,也不能想的面面俱到吧。
至于田地的数量,有些人已经后悔没带妻儿过来,若带她们来,自家就能分到更多的田地。
即使一个人耕种不完,完全可以种上不用怎么管的树木,等几年把树一砍,那就能换银钱换粮食。
一整天过去,分到田地最多的,自然是张家跟周家。
他们带着一家老小,张家甚至分了一百多亩地,分出十亩田地耕种,剩下的种麻,种豆,种树,都是营生。
每个人手里都还有自己的田地契约,画了田地的位置,标准了亩数。
契约分三份,一份给到个人,一份留到屺王府方便随时查看,另一份则作为凭证存在库房,方便纠错。
这样详细的记录谁都未曾见过。
巫新禄赞道:“这样记录,以后谁家田地多少,绝对不会扯皮。”
原来这段时间里,屺王殿下,一直在做这样的事。
难道汴京如今做事,都这样仔细?
巫新禄都没见过。
拿到田地契约的那一刻,不少人有点恍惚。
来到屺王府,他们只想着自己能有口饭吃,有点工具用。
最好的,也就是成为屺王府的佃户,以后给屺王做事。
又或者签了卖身契,成为屺王府家丁仆人。
现在告诉他们,他们只是属于屺王府的农户而已。
农户的身份,可比佃农,仆人自由多了。
农户虽有依附关系,但不强,毕竟土地依旧是他们的。
佃农则是替主人家种地,地是主人的。
这两者的差别,可就大了。
有个机灵的人反应过来,眼泪直接掉下来。
怎么突然跟做梦一样。
他们不仅不是流民,还成为正常的农户。
这日子,好像真的会好起来吧。
急匆匆上线的三个玩家,满脑子装着他们为农田改进的计划,想要过来献策。
刚踏进来,就看到院子中一群骨瘦如柴的百姓们哭作一团。
这,这是在做什么啊。
怎么还拉着屺王殿下哭。
成何体统!
他们还没拉过屺王的袖子呢!
纪岱无奈,脸上头一次有了少年人的慌张,俊朗的侧脸被夕阳一照,更多人激动了。
玩家们只恨不能截图,否则不止多少玩家会震惊npc的脸。
再感叹一句,不愧是纪岱设计的游戏。
越来越吸引人了。
可惜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人叫屺王。
身为王爷,他的名字没人会直接喊出,至少在这里不会。
如果知道了,那表情定然精彩。
纪岱无奈,清咳道:“明日,明日正式开荒。”
“便是荒地,我们也要种出最好的粮食,吃饱穿暖,绝不是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