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净白小生就轻轻地把我跟跛着脚的御医一起摇醒,让我们接下来手持短剑到土窑门口继续观望。于是我就揉开惺忪的双眼慢慢地站了起来,在看到捂住胸口的御医还在沉睡之后,就跟着跛着脚的御医走到火堆旁边坐了下来,一边添着枯柴一边朝着土窑外观望着。但是外面的旷野上是一片漆黑,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寒风不停地吹到了脸上,顿时我就感觉像被烧红的铁块烫了一下,尽管用双手使劲地摩挲了一会儿,但是没有感到任何的缓解。当我又转头看向土窑内的时候,发现寒风吹起的炭星在空中到处飘散着,很快又随之消失不见,接着化作灰烬慢慢地落到了大家的身上。
我在看到这幅景象以后,心里又不免悲伤了起来,觉得我们这些人就像转瞬即逝的火星,在一个动荡不安的环境下,可能会暂时展现一下价值,但是很快就会陨落不在。没有人会真的记得我们的存在,也不会有人记住曾经的闪耀。因为一些火星被吹起来之后,就会有更多的火星被吹起来的,就像我们这些人,一旦被抛弃了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被抛弃的,尽管很多人知道这种命运,但是依然义无反顾地甘愿被抛弃。反倒是那些在火堆底部没有被吹起来,而且无法被吹起来的炽红木炭,才会显得更加地耀眼,也才会获得人们的关注。因为大家只会觉得这些木炭才会给人们带来温暖,而那些火星只会烧穿衣物和烫伤皮肤,以至于大家只能感到更加地厌烦。
在又一阵寒风吹过来以后,猛然间我就惊醒过来了,很快刚才的沉思也被打断了。当我转头看向跛着脚的御医的时候,他已经是睡眼迷离地靠着火堆了,身体还在不停地上下摇摆着。于是我久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他在惊醒过来之后,就迷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把身子往火堆处靠了靠,又开始睡眼迷离了起来。就这样我一边看着跛着脚的御医,一边望着土窑外黑乎乎的旷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我就起身把其他两个卫士喊醒来替换我们。此时捂住胸口的御医依然脸色苍白但是很安静地沉睡着,于是我跟跛着脚的御医就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在远离了土窑外的寒风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热胀了起来,于是继续用双手摩挲了一会儿,然后靠在窑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土窑外的天空开始慢慢地亮了起来,此时使节大人就让大家起来整装出发,尽快赶到附近的城镇寻找可以治疗的大夫。因为昨天一整天都没有下雨,又吹了一夜的寒风,当我们牵着马儿走出土窑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雾气已经淡了很多,尽管旷野上仍然是比较荒寂,但是大家的心情却好转了不少。此时我上前摸了一下捂住胸口的御医的额头,发现已经不是很烫了,他的腹部也没有渗出血水了,尽管整个身体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在我们轻声地喊他的时候,他还是能够用微弱的声音对着我们说道:“现在大家都赶紧出发吧,还是要尽快前往天下之中国家的”。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听到昨天晚上的谈话,不然不会对我们说的那些话毫无反应。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没有引起他激动的情绪,也避免了伤口恶化的情况。于是我跟净白小生就让马儿在旷野上自行吃草,接着煮了一锅粥让大家喝下暖暖身子,然后给捂住胸口的御医也喂了一些。等到大家都整理好了行装,我们就一起把他抬上了马,又让跛着脚的御医坐在他身后扶着他,以照看着他的伤势和意外情况,随即就牵着马儿离开了土窑,踩着烂泥回到了前往天下之中国家的道路上。
经过了一夜的时间,道路的状况比昨天好了很多,使节大人叮嘱了跛着脚的御医一下,就骑马带着我们赶往附近的城镇了。此时我转头又看了一下土窑,心想这个地方应该是来过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往来的行人在赶路的时候碰到浓重的雾气,不仅有可能在这个土窑留宿,也有可能一样遭受狼群的袭击,最后还有可能有人因此受伤或者丧命。就像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后续来到这个地方的人也不会知道我们的情况。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就转身来骑着马儿跟在大家身后默默地赶起了路。
02
接下来让大家十分恼怒的是,在刚赶了不到十里的路程之后,我们就看到道路的左前方有一处小城镇。由于昨天晚上浓重雾气的遮挡,我们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地方,不然在晴朗的夜晚,毫无疑问是可以看到城镇的灯火的。不过当我们匆忙地赶到这个城镇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没有任何药铺和大夫,仅有的一家客栈也是悬挂着“恕不接客”的牌子。我们只好找个地方察看一下捂住胸口的御医的情况,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匆忙地朝着下一个城镇赶了过去。
在我们继续赶路的过程中,发现道路上衣衫褴褛的流民逐渐地多了起来,尽管没有我们国家的那样多,但是成群结队地朝着天下之中国家的城池赶去,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老君王大开怜悯之心,给他们施舍一些救命的东西。接下来我们路过的城镇都会有一到两家客栈,不过气氛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的,偶尔也能看到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开张的几家,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在里面休息和借宿。因此我们也没办法直接把捂住胸口的御医抬进去休息,只能让他趴在马背上缓解一下,在喂了一些水和干粮之后,大家又匆忙地朝着下一处城镇进发了。
我们每路过一处城镇,就会停下来察看一下捂住胸口的御医的情况,在他趴在马上休息的时候,使节大人就让我们分头去寻找药铺和大夫。但是很多大夫听到我们的描述之后,都表示不知道如何处理野狼的咬伤,也没有可以治疗的相关药物,只是让我们尽快赶往天下之中国家寻求救治。就这样我们在路过两三个小城镇和河流,大概赶了六七十里路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捂住胸口的御医的腹部又开始流血了,而且包扎的布条也都已经全部浸透了。于是我急忙对着使节大人他们大声地喊道:“大家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我看他现在的状况不是很乐观的!”
使节大人转头看了一下,立刻让大家下马来到了偏僻的地方,然后把捂住胸口的御医抬到一处平地上。我们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发现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腹部也在不断地渗出着血水,整个人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于是跛着脚的御医焦虑地对着大家说道:“这应该是在马上不停颠簸的结果,但是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现在只能是尽快找到一家客栈休息和救治,不然的话恐怕他熬不过今晚了。”
我们听到他的这些话,都万分焦急了起来,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紧接着使节大人和净白小生让我们在原地等待,他们则走到道路上分别拦住了过往的行人,在各自交谈了几句之后,很快就折返了回来,指着捂住胸口的御医对我们说道:“前面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处较大的城镇,不知道有没有客栈愿意接纳,但是我们也只能赶过去看下试试了。”
跛着脚的御医简单地给他处理包扎了一下,我们就把他又抬上了马背,然后匆忙地朝着行人所说的城镇赶了过去。一路上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不少的流民,而且往来的商贾也越来越多,只是再也没有见边境地区的人们了。往来的行旅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大家的穿着也都是比较朴素,所以我们混杂在商贾之中也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地方。期间还不时地有行人询问捂住胸口的御医的情况,我们就把他被野狼咬伤的事情说了一下,询问的人们也都表现出了十分担忧的神情。不过随着越来越接近天下之中国家的城池,道路的状况也变得越来越好了起来,因此我们很快就跟随着商贾抵达了这个较大的城镇。
当我们走进城镇的时候,就看到很多客栈门口也是悬挂着“恕不接客”的牌子,同行的商贾也没有停下来留宿的意思。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脚步,我估计是要连夜赶往天下之中国家,也不准备在中途休息的了。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挨家挨户地进行询问,看有没有愿意接纳的客栈,在将城镇快走了一遍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家客栈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接着走出来一队牵着行李的人马。他们穿着明显不是便服的衣服,而且还携带了很多药箱,看来肯定是一支赶往天下之中国家给老君王诊疗的出使队伍了。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了,我们不知道这支出使队伍为什么要离开,但是既然现在他们离开了,那就意味着这个客栈是可以留宿的。客栈女老板在送别这支出使队伍之后,就转身准备立即关上大门,于是我们就赶紧下马走上前去,一边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个礼,一边有些急促地问道:“老板,您这晚上还有房间可以入住吗?”
不过客栈女老板在听到之后,却头也不回地对着我们说道:“这里不接待往来的商贾,请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于是使节大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对着她说道:“我们也是赶往天下之中国家给老君王诊疗的出使队伍,现在迫切需要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还望您垂怜应允一下了。”
当客栈女老板听到了这句话,就转身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们确定是给老君王诊疗的出使队伍吗?就是你们这些装束的人吗?”使节大人看到她难以置信的样子,就从行李中取出外务处签发的文牒递给她看了一下。她将信将疑地从头到尾翻看了一会儿,才对着我们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进来吧,最迟要在明天中午之前离开的!”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我们都庆幸地长舒了一口气,在将马儿交给下人牵走之后,就急忙抬着捂住胸口的御医和其他行李走进了大厅,然后就看到有不少的人正在大厅里忙碌着。不过跟之前我们借宿的客栈不一样的是,这些人都是默不作声地检视着自己的医书和药材,我们立即就意识到他们也是其他前来给老君王诊疗的出使队伍了。
03
在订好了房间之后,客栈女老板就带着我们来到了房间。大家一推开门走进房间,就立即把药箱和行李放在了地上,接着匆忙地把捂住胸口的御医轻轻地抬到了床上。此时我看到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额头也愈加地发烫了,不仅眼睛没有了任何光芒,整个人也都没有了任何意识。当我们轻声地呼唤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僵直着毫无反应,于是就赶紧让客栈女老板端盆冷水进来,然后反复地帮他擦洗着脸庞和额头。
客栈女老板看到这个场景之后,就非常谨慎地对着我们问道:“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谁?怎么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你们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使节大人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小声地对着她说道:“这是我们出使队伍的御医,在前来的路上被野狼袭击给咬伤了。”她听到这句话得时候,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惊讶了一会儿之后,就确认性地对着使节大人问道:“这个人是你们中间的一位御医!?”
“是的,他就是前来给老君王诊疗的御医。”使节大人有些无奈又有些悲伤地对着她说道。于是她就相当同情地看了我们一眼,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地对着我们说道:“那接下来我只能祝你们近期一切好运了!”
听到客栈女老板这样说道,我估计她对其他国家派人前来给老君王诊疗的事情是一清二楚。不过我看到使节大人并没有立即回应,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对着她问道:“城镇里有可以给他治疗的大夫和药铺吗?”
“有倒是有,我们城镇的南面有一家知名的药铺,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大夫愿不愿意前来治疗了。因为我们的朝廷已经下发了诏令,禁止任何药铺和大夫接诊外来的病患的,近期也一直在对各地的药铺和大夫严加管控。如果你们确实需要的话,就只能赶紧去找他们的大夫询问一下了。”客栈女老板走到床边看了一下捂住胸口的御医,然后面带忧色地对着我们说道。
听到她这样说之后,我们都立刻兴奋了起来,很快使节大人就决定让我跟着净白小生出门到她说的地方找大夫询问一下,他们则留在房间里照看着捂住胸口的御医。于是我就走到床边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着大家说道:“你们就在房间里等着我们找大夫过来给他治疗吧!”接着我就跟净白小生一起快步走出了客栈,朝着客栈女老板说的地方赶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下来,街道两旁的人家都开始了掌灯,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了许多。因为刚才我们在城镇里走过一遍,所以很快就赶到了城镇的南面,但是反复地张望了整条街道和巷子,也没有发现客栈女老板说的药铺。正当我们焦急地来回走动的时候,一个半高不高的孩子突然迎面撞到了我的怀里,我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材味道。
但是这个孩子在撞到我之后,连一句抱歉的话也没有说,就立即绕着我们跑开了,接着又看到他转身折进了一条小巷子。此时我也来不及多想,立刻拉着净白小生一起跟着跑了过去。果不其然,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一处位于巷子深处的院子,门口的灯笼正随着寒风不断地摇摆着。当我们走到大门前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人们正在忙着整理药物,不过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幡布和招牌,也没有见到那个满身药材味道的孩子。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有可以看病的大夫吗?”净白小生整了一下衣服,然后站在门口对着院子里的人们问道。
但是我们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回应,于是我只好又大声地问了一遍,但是他们还是只顾着低头整理手上的药材。此时一个胡子邋遢但是精神抖擞的老人,不知从哪个地方走过来的,突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然后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请问一下,您这里可以看病抓药吗?尤其是那些被野狼咬伤的人们。”净白小生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凑近他小声地问道。
“我就是大夫,是可以看病抓药的,也可以治疗被野狼咬伤的人们。但是近期我们的朝廷下令禁止给外来的病患治疗,也不允许给任何有创伤的人们治疗的。”这个老人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缓缓地说道。
“那太好了,我们那个被野狼咬伤的人正在城北的客栈里躺着,目前正处于十分严重的状况,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今晚的,所以就劳烦您前往给他治疗一下了!”
“这个实在对不住了,我刚才也跟你们说了,我们的朝廷已经下令不让给外人治疗的。你们前来的时候,不是在大街上没有看到我们的招牌吗?我们的朝廷已经不让我们对外营业了,而且命令每个药铺都要赶制创伤之类的药物。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我们也只能在家里制作这些药物了。”这个老人颇为无奈地对着我们说道。
听到他如此说道,我们立刻都焦急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们不是一般的外人,我们是应诏前来给老君王治病的使节队伍。被咬伤的人正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御医,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您就看在你们都是医生的份上,尽力地挽救一下他吧。不然过了今晚,他那么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净白小生在急促地说完之后,就开始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这个老人听到他这样说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一下,就一边叹着气一边小声地对着我们说道:“那好吧,我自己是没有办法过去的,不过你们详细说下他受伤的部位和症状,我可以给你们抓几服药带回去给他服用的。”
尽管我们有些不甘心,但是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也明白无法请他亲自前往治疗,不过既然他还愿意抓一些药,我们心里还是宽慰了许多,于是就赶紧把受伤的经过、症状以及近些天看到的情况讲述了一下。他一边听着我们讲述,一边脸色就逐渐凝重了起来,当我们说完的时候,就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着一个整理药物的人说道:“你现在跟着我到里屋抓药,这个人的病情还是比较复杂的。”紧接着他又转过身来,看了一下门外,对着我们说道:“你们就在此稍等一下吧,千万不要对外声张!”
在这个老人抓药的期间,我跟净白小生只好在门口来回地踱着步等待着,暮晚的一阵阵朔风吹了过来,让我们感到了比之前更多的寒意。随风摆动的灯笼摇晃着忽大忽小的烛光,或明或暗地映照在净白小生的脸上,我看到他默默地伫立在门口,整个人都充满了悲伤和忧虑。大概在等了一刻钟左右,这个老人就领着刚才整理药物的人走了出来,他们的手里提着一堆已经捆扎好的药包。
“你们赶紧回去给那个受伤的煎药吧,煎药和用药的方法我都写好放在药包上了。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及时给他清理伤口,注意不要进一步感染了!”这个老人在将药包递过来的时候,又着重地叮嘱了我们几句。我们在接过之后立即对他表示感谢不已,净白小生也一定要给他一些钱财,但是却被他直接拒绝了,还催促着我们说道:“你们赶紧回去照看那个受伤的吧,这也算我作为同行的一份心意,你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
我们顿时感动地流涕了起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老人又走到我们身边把我拉近了一些,然后往我的怀里塞了一小瓶药物。但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时之间我没有看清药物的名称,只听到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地说道:“这个药物不要被其他人看到了,你们回去之后要尽快给那个受伤的敷上!”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跟净白小生对视了一下,立即点头表示听从吩咐,并再次对他表示感谢不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们自行离开,接着就让人赶紧关上了院门。于是我们对着院门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提着一堆药物匆忙地朝着客栈赶了回去。等我们返回到了客栈,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了房间,但是在喘着气到达门外的时候,却听到屋内传来了不断地哭泣声。
04
“事情不好了!”我心里立刻一惊,急忙跟净白小生一起推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跛着脚的御医正趴在床边失声痛哭着,他的手则紧紧地抓住了捂住胸口的御医的手,使节大人和卫士们也都是表情既愤怒又悲伤地站在他的身边。尽管此时他们都转头看了一下走进房间的我们,但是都默默地伫立着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刚出去还没有多长的时间!”我跟净白小生扒开围着的使节大人他们,在看到捂住胸口的御医已经停止了呼吸,不仅脸色变的愈加惨白,腹部的疼痛也让他蜷缩成了一个半圆形之后,激动地对着跛着脚的御医大声地说道。
跛着脚的御医仍然趴在床边继续哭泣,使节大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对着我跟净白小生说道:“就在你们回来前的一刻钟,他躺在床上突然抽搐了起来,血水也从腹部不停地渗了出来,跛着脚的御医赶紧给他擦拭和安抚,但是却都没有任何效果。我们在旁边呼喊着他,他也没有任何回应,就在短暂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不行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留下任何遗言。”说完他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默默地叹起了气。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看到净白小生提着的药物突然掉到了地上,他有些恍惚地怔住了一会儿,就赶紧蹲下把药物捡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接着走到使节大人的旁边开始哭泣了起来。此时我的心里也是十分地难受,不仅感觉胸口的血想一直喷涌而出,就连呼吸也无法继续了起来。于是我也艰难地把提着的药物缓缓地放在了桌子上,又从怀里取出了老人给我的那一小瓶药,借着明亮的灯光才看清楚这是一罐金创药。
此时跛着脚的御医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半抽泣地对着使节大人说道:“我们这才刚出发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死了一个人了,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前往给老君王诊疗呢?如果您决定继续前往天下之中国家的话,我不知道这样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我们就是为了顶着别人的名义,去完成别人应该做到的任务吗?既然我们最终都有可能一死,还不如大家死的有尊严一些——我现在不想顶着别人的名义死去,也不想从头到尾死的不明不白!”
听到他的这些话,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了反应,就连使节大人也在椅子上低着头默不作声。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直接瘫坐在了床边,双手紧紧握住捂住胸口的御医的手臂,又开始失声痛哭了起来。就这样静默了一刻钟左右,使节大人才抬起头对着大家说道:“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就算没有被朝廷指派前来出使,我们每天处理着重复的事务有什么意义吗?你们从年轻忙碌到老年,从出生忙碌到死亡,真的以为凭自己就可以获得美好的生活吗?我们的命运本来就是被别人操控着的,哪里谈得上自己的主动选择呢?就算我们自己能够选择,又能够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吗?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和条件吗?既然知道我们是被朝廷派去送死的,难道大家现在逃回去就不会被朝廷处死吗?就算我们逃亡到其他国家,但是现在处于灾荒时期,他们对自己的民众都自顾不暇,又有谁愿意接纳我们这样的外人呢?况且我们还是逃避给老君王诊疗的出使队伍,又有哪个国家敢私自接纳呢?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前往天下之中国家还是有一线希望的。现在除了这一线希望,我们还能指望着其他的东西吗?”
使节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我们,但是在他说完之后,大家都默默地没有任何回应。此时我只看到从门缝透进来的寒风,吹着桌上的烛光来回地摇曳着。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在他已经死亡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过了一会儿,跛着脚的御医缓缓地从床边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对着他说道。
“我们只能继续前往天下之中国家了,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个时候你们为什么要感到绝望和恐惧呢?”此时使节大人也站了起来,颇有些无奈地对着大家说道。
“因为我们现在除了绝望和恐惧,还能够做些什么事情吗?”跛着脚的御医一边抽泣着,一边抬起头对着他说道。
“我们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就算我们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也不应该如此的绝望和恐惧。因为当你们知道死亡来临的时候,才应该是你们最有勇气的时候。难道你们应该在最有勇气的时候把时间和思绪都浪费在绝望和恐惧上吗?尽管我们最终的命运可能是确定的,但是并不意味着大家应该直接进行放弃的,难道最后不应该再努力地争取一下吗?”
大家沉默地听完他的这些话之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此时我觉得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就主动打破了沉默,对着他缓缓地说道:“那接下来大人您看应该怎么办?只要您自己确定了办法,我们就都按照您的吩咐来做吧!”
使节大人听到我这样说之后,就让净白小生把跛着脚的御医扶到身边的椅子上,接着又让大家都聚集了过来,然后指着我低声地说道:“现在只能让你顶替死去的御医,以他的名义继续前往天下之中国家给老君王诊疗的。你本来就没有在出使队伍的名单上,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样在御医的人数上也不会被人所怀疑,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把接下来的程序给走完的。”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我并没有觉得很震惊,当我看向跛着脚的御医的时候,他也是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于是我就转头对着使节大人说道:“目前我们也只能如此了,接下来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既然天下之中国家没有人见过我们,那我们就按照这个办法来吧,无论如何都要前往完成这个任务的,就当为大家的命运作最后的争取了。”
此时卫士们也齐声地对着他说道:“这次跟随您一起出使是我们的荣幸,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尽力保护大家完成这次出使任务的!”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跛着脚的御医也缓缓地对他说道:“现在我们都听命于您,就按照您刚才说的办吧!不过我们要先为死去的御医料理一下后事了。”
“我们没有办法带着他一起上路的,只能先把他留在客栈让老板帮忙处理一下的。如果我们这次还能回来的话,就带着他一起返回城池,然后给他好好地办一个葬礼。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也只能先处理一下他的遗体了。”此时使节大人也是有些无奈和悲伤地说道。
在大家都决定好了以后,就开门让客栈的下人打了几桶热水过来,跛着脚的御医就开始给捂住胸口的御医清洗伤口和身体。当包扎着腹部的布条被解开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的伤口出现了严重的感染和溃烂。跛着脚的御医慢慢地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又仔细地擦洗了一下身体,接着用新的布条重新包扎了伤口,最后又从随身携带的衣物中找出一套干净的给他穿上。在跛着脚的御医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就默默地伫立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帮他清洗一下毛巾。等到他最终忙完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半夜时分,在摸了摸捂住胸口的御医的额头之后,他就双眼通红又无力地瘫坐到了地上,我们也都上前好好地安抚了他一下。
“大家今晚都在屋里陪着他吧,就当提前为死去的御医守灵了。”使节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大家缓缓地说道。我们都立即点头表示了同意,接着他又让净白小生取出干粮分给大家吃,尽管大家一整天都没有吃多少东西,但是此时都没有任何心情吃下去的。在顶着寒风赶了一天的路程之后,此时大家的脑袋也都是昏昏沉沉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想躺下来睡觉。接下来大家就都坐在房间里,守护着捂住胸口的御医,看着照映他遗体的蜡烛一寸寸地变短,屋内的光线也随之越来越暗。等到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我们就赶紧换上一支,继续坐在房间里守护着,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坐到外面的天空发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