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马向前,定睛一看,
是武良训练的私兵,
肩膀上披着青色的长袍,
袍子的领口处绣着一枝红梅,
内穿黑色甲胄,头上戴着刚盔,
手中的弓拉满,箭在弦上,瞄准大军的方向,只等命令一下,弦里手,箭飞出。
别一道城墙上,炮火口处摆放着黑长的大筒,旁边的私兵手里拿着火把,严阵以待。
不多时,
一阵琴瑟和鸣之声如泉水叮咚,
十几个少女穿着粉红霓裳,头戴罗纱,从城墙的拐角处出来,
手里提着花篮,
行走时,向天空撒着花瓣,
漫天花雨,随风飘落,
鼓声阵阵,
另有十几个穿着青衫白衣的少年腰间别着小红鼓,
手执鼓槌,敲落有声,
紧接着,一顶金光华彩的步辇赫然而出,
十六个穿着红衣劲装的壮汉抬着。
辇上坐着一人,
臂腕里端着一把浮尘,
花白的头发用道簪束着,
一身雪白的衣服一尘不染,
手捻着胡须,
虽是老态龙钟,但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
他手中浮尘一挥,
花止,乐息,轿停,
凭栏向下俯瞰,道:“玄宗已废,肃宗在朝,尔等通敌的叛贼还不束手就擒?”
九霄冷着脸鄙夷。
诸将士无不愤恨,面带仇色。
武良盘腿而坐,笑道:“九霄小儿,墨战已死,你能奈我何?若是他没死,我还惧你三分,现在他已经成了鬼魂,你也尽快随他而去,他们叔侄到阴间去做一对鬼夫妻。”
说完之后仰天哈哈大笑,挥手中浮尘,目露凶光,道:“射!”
万箭齐发,
箭矢如雨,
南面墙壁上火炮滚滚而下,
我连忙跃身下马,拔剑挡箭,将九霄护在身后,道:“陛下,快撤。”
不多时,三军后撤五里,停驻在道路两旁的树荫下,就地扎寨安歇。
我与诸将在中军帐里,奏请九霄议事。
九霄落座后,
秦翦跪地请命,道:“陛下,末将请出战!视死而归!”
江斗魁一下子红了眼,也跟着跪下道:“臣也愿意效死力!”
一干众将接连跪地。
最后,秦舜也跪下道:“陛下,大军十五万,皇城中只两万兵马,有什么可害怕的?古人道:五围十攻,为什么不攻打反而撤退呢?”
九霄沉吟不语。
众将见此,转向看我,道:“国师以为如何?”
我坐在九霄右手边,谏道:“陛下,如果不能立即决战,不如投降。”
众将一听,皆震惊不已,江斗魁瞪大眼睛,看着我道:“你疯了吗?”
秦舜也惊道:“国师,陛下一路上受百姓爱戴,民心所归,手中又握有兵权,为什么要投降?”
我没有向诸将解释,对九霄道:“陛下,宜尽早做决断,迟则生变。”
九霄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难以决断,
不由得忐忑不安。
傍晚的时候,
正准备歇息,
只听一阵阵哀鸣悲哭之声,
一声声,哭喊,呼儿唤夫,
还伴随小孩的哀嚎,撕心裂肺地喊着阿爹。
我披衣出账,向外看,只见夜色下,一些将士偷偷跑到城墙前面,与城墙上的老弱妇孺两相对望,含泪悲哭。
城墙之内,皆是将士们的家眷妻小,父母兄弟,
夜色深深,
凉意浓浓。
城墙上的一排排士兵齐齐吹起《思圆夜》,盼团圆的思念之曲。
箫声悠扬,带着无尽的哀愁,穿云破霄,传入耳来。
直到子时,才停止。
第二日清晨,城墙之上,老搀小,小扶老,妇孺抱着稚子,凭墙而望,泪如雨,哭叫不止,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将士无不低头掩泪,
无心恋战。
秦舜,江斗魁等人也坐卧不安。
武良若大开杀戒,
激起三军怨恨,众将士必决一死战。
但,武良没有这样做,
他用这样的软兵之策,
过不多久,
军心涣散,
谁能拿着炮火去攻打自己的巢穴,杀害自己的妻儿父母呢?
这样的状况,拖得越久,越危险。
我入御帐内,面见九霄,正要行礼,他拦住道:“国师不必多礼,随朕坐。”
说着拉着我坐在榻上,令军侍端来茶水,
我哪里有心思喝茶,
接过茶盏放在案上,道:“陛下,事不宜迟,当作决断。”
九霄望着我,道:“国师想怎么做?”
我干脆果断,道:“投降。”
他抬手顺了顺我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凑过来,道:“好。”
我有些讶异,
他竟然不问我为什么投降,
也不问我如何投降,
这样的军机大事,如此放心随意地交付一个刚聘用半年的国师?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为这份信任高兴,还是担忧,
倘若不是我,
倘若是别人,
他这样随随便便地信任人,
万一遇到有二心之人,岂不是倾彻覆灭?
他似看出我的疑惑,低头在我唇上轻轻地碰了碰,轻声道:“只要国师想做的,朕能都成全,都随着国师的意,国师能解朕之心吗?”
他拉着我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点着一星火,
火苗慢慢地烧起来,成一片火红的海,带着吞噬的疯狂,
我有些害怕,起身往后退,
他跟着站起身,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随着我的步子,将我困在帐中的一处角落里,
细长如白玉一样的手指,抬着我的下巴,低下头,吻住我。
我不敢动,
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修长的凤眸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拦着我的腰,往怀里带,
这时账外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