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裴然已经洗好了，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摇着扇子。

青纱雪衣，翩翩玉立。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上，

平白多了几分瑰丽。

我嚼了嚼嘴里的草牙，顺着他的话，笑道：“自然是看貌比潘安的丞相大人。”

那人探扇浅笑，上下打量着我，笑道：“若论容貌，天底下有谁比得过皇叔？”

我讪讪，老脸有点烫。

到了陈洲，没有去府衙，而是径直先到西流湖边的五龙山。

刚到山脚下，老远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队里好多挽髻身强体壮的中年妇女。

穿着惊艳，打扮惊人，年龄么，是有点老。

乍一看，还以为是征兵的。

偶尔有路人经过时，脚步走得飞快，差点跑起来，好似身后有虎狼追赶一样，但又心生好奇，忍不住频频回头看。

山的入口处有一条腾云石柱，

柱子上贴着一张红纸黑字的告示，

告示曰：

本寨缺一位压寨夫人，有意愿者皆可前来，若能令大王相中满意，可赏千金，不相中的领二两银子作为辛苦劳碌费。

字写得歪歪曲曲，

意思倒明明白白。

我与裴然相视一笑，

心道：这个山大王，竟然公开相亲。

大家闺秀哪里会来？

小家碧玉也不愿意，

敢来的，都是有胆的！

“去去去！你赶紧回去！”

两个小喽啰不耐烦地挥着手，轰赶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面壮年妇女。

妇女身体魁梧，四肢高大，脸上贴着花黄，鬓边插着海棠，身上穿着翠绿百花裙，

一只大手啪一声打在喽啰细嫩的肩膀上，道：“山爷，你不要看我年纪大带着两个孩子，但我手脚勤快，人又老实，膀子有力，还能干活……”

小喽啰疼得咧嘴咬牙，眼圈儿发红，快哭出来，拱手道：“婶，我家大王要的是貌美的……”

我与裴然转身正欲走。

“你！”

我扭过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

“对！就是你！”

小喽啰指着我，兴奋道。

这会确定了，

是我。

两个小喽啰一溜烟地跑过来，

到了跟前，

左看看，又看看，满意道：“你可以留下。”

我眨了眨眼，道：“大王会喜欢我吗？”

两人一边一个，架着我的胳膊，点头如小鸡捉米，道：“喜欢！当然喜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好看的人，我们大王一定很喜欢！”

这两人真是昏了头。

男女都分不清。

不过正好。

本王借此往山上走一遭。

我望着裴然声露几分怯意，道：“他是我哥，没有我哥，我一个人不敢上山。”

两喽啰哈哈大笑，拊掌拍手道：“那还不简单，让你哥一起。”

说完，推着我们两个往山里走，到半山腰时，吹了一阵飞悄的口哨。

两个大汉从两边山林里跳出来，光着膀子，留着络腮胡，手里拿着一根两指粗的绳索。

小喽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笑道：“不是我无礼，而是之前有人也愿意，上了山来，又跑了，惹得大王不高兴，好一顿骂，这会断不能再让跑了，两位委屈则个。”

说着示意两个大汉将我和裴然缚了。

裴然上半身绑得像麻花一样，只有两条腿能走动，

靠近了我，抿着嘴，止不住地笑，低声道：“皇叔今天出嫁，微臣还来得及准备薄礼，还望皇叔海涵。”

我向他抛了个桃花眼，上下打量一番，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咦！丞相大人言之过早，说不定大王就相中丞相这样的，毕竟，丞相大人，肤白貌美，毓灵丽秀，少见的俊郎啊！”

他耳根红了红。

我心道：这人真是可爱。

前面引路的两个小喽啰看我两个窃窃私语，

以为我俩害怕了，

商量着想要逃跑，连忙转过身，跑到跟前，劝道：

“美娘子你不要想不开，等你做了压寨夫人，保管你和你哥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尽，金银财宝用不完。”

说完又觉得不够劲，生怕我反悔不愿意，继续诱劝道：“我们大王最重情重义，想当年还为了李小姐绝过食……”

我笑着道：“这位李小姐是？”

小喽啰仰头得意，竖起大拇指，道：“京城第一美人李青青！”

我抿嘴笑了，

这话说错了。

不是京城第一美人，是京城三流名妓。

不过，能和京城百花楼里的头牌有一段风流韵事，人选也不多。

我笑道：“这样说来，你们大王以前还在京城住过？”

喽啰更得意了，仰起头，趾高气扬道：“这还用说？不仅住过，我家大王从前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贵公子，跟丞……”

像是想起什么，赶紧住了口，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啐了一口，道：“呸！大王最忌恨别人提起那个人，瞅我这张臭嘴，幸亏没有被大王听见，不然又要挨一顿板子。”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我都熟悉。

山中这位大王说不定还是旧相识。

我碰了碰裴然的胳膊，笑道：“你猜是谁？”

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神色异常。

我赶紧住了嘴。

不多时到了山顶上，一阵锣鼓声响，鞭炮噼里啪啦，唢呐阵阵，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哈哈哈……果然长得不错！”

我眼睛虽被蒙着，但听见声音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果然是旧识。

这位山大王不是别人，正是裴然的大哥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