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会发生什么?什么也不会发生。在言昭看到细密的光线透过土墙缝隙钻进来的时候,她也终于认清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梦境。既然如此,还是寻找新的出路吧,总不能蹭一辈子老人家的饭。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桌子上有两个碗,一个碗里是昨日的粗面馍馍,一个碗里是菜,看颜色应该是咸菜什么的。她也没有多抗拒,吃完了。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拍身上时偶然摸到的厚实感,这具身体单薄,这种厚实感必然是缝合了什么东西,东西应当是轻便的,只是不知道是书信还是银票了。
看了看那不结实的门,言昭还是决定不能冒险,且不说老太随时会进来,只说这缝合严实的东西,到底不该随意揭开。她出了门就看见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太,人有三急,但是她偏偏是男子,田间地头,无有不能那啥处。可惜女扮男装的男子,顾虑自然更多,问是不能问的,只好自己四处打量哪里有疑似茅房的屋子。
老太行动不便,必然不会是公用的茅房,这又是古代,女子更不可能随意便溺。可要是用的夜壶呢?还没等她想到要去找夜壶的时候,就在土房的另一边看到一条窄极的过道,老太眯着眼睛,伸手指了指。“那是茅房。”
“多谢老人家。”既然老太已经发现了,那便正大光明去就是了,左右自己这身体,也不像随地大小便的人。到了茅房,言昭先解决了个人问题,之后才开始谨慎打量四周。其实茅房的封闭性并没有很好,但是它修的土墙却格外的高,上头还有长长的瓦片堆叠起来的屋檐。言昭松口气,开始在身上摸找。大概是腰带的位置,她解开外衣,果然腰带位置那里有一处针脚,眼睛倒是看不出什么,手感摸着到底不对。只是该如何打开,言昭犯了难。这个年代,剪刀并非家家户户都有,倒不如找找这缝合技术的空子。她仔仔细细摸了许久,硬是没找到一处空子可钻,又怕在茅房呆得时间太久,惹人怀疑。只能放弃,又走了出来。
算了,还在自己身上就行,总有机会的。言昭从茅房的过道走出来,就看见原先还在晒太阳的老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拿着针在缝制什么。老太抬抬头看见她出来,冲她笑了笑。
“我老了,眼神不怎么好,后生,来帮我穿针吧。”
“诶!”言昭抬脚就走过去,接过老人手里的针线,她怎么忘了,虽然剪刀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但是这针,总归是家家户户都有了吧。她也没有贸贸然就跟老太借,穿了针就还给老太,打算等夜了趁老太看不清再拿了针去茅房。无所事事的一天,她又是外乡人,便呆在屋子里,以免被人看见了,要硬收丁税,她可拿不出钱。
一直熬到夜里,她才趁老太睡着,轻手轻脚摸了针,又特意动作大些,表示自己去了茅房。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仔仔细细用针挑着线。先是开了一个小口子,再沿着针脚撕开一个稍微大些的口子,看见口子里厚实的一沓纸,她才松口气。有纸就好,无论是书信还是银票,都是一种希望。小心收好针,她又到处打量,确定没有一个人看着她这般动作,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沓纸拿了出来。
借着月光,她发现,她不识字。
这个朝代的文字格外古怪,与她之前所学的并非只是简单的简体和繁体的区别,不过也有可能是银票的问题呢?虽然是不识字,但是凭借着纸上明显的框画花纹,还有诸多官印,她也知道这不是书信,而是银票。她借着月光又继续往下看,才看见了最熟悉的三个字。“十两”这两个字一出,她再傻也知道什么意思,看来这个朝代和简繁体还是有一定关联的,就是不知道其他字是因为本就这样,还是因为是银票用字所以这样。老太家里也没有书,这个年代书本极其珍贵,没有书也正常,毕竟这只是一家农户。要是真在老太家里发现书,她必然第一个跑路。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早就让她对一切戏剧性都格外敏感。
看完了身上的银票,她清点了一下,十两的有十张,百两的有三张,也就是说她现在有四百两银子。对于这里的物价她还不熟悉,但是端看历史,大部分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也不过三十三两白银,应该也不会超出太多。一下子揣了四百两,也算富裕吧。
想完这些,言昭便没有再多呆,把银票塞回原位,缝是缝不上去了,贴紧点不散出来就算了。回到屋里,躺在地上,言昭想着自己明日的出路。她原本就不打算一直呆在村子里,村子封闭又小,她在这里没有土地,很难存活下去。若是一直挨到明年,村长也不会放过她的丁税徭役。还是要去镇子甚至是郡县,可能还有点儿出路。原先没有发现钱的时候,她琢磨着可以去当几天厨子,现在有钱了,便去镇上郡县做点儿小生意也是好事。至于这具身体的秘密,还是先瞒下来吧。女儿于古代就像当街的一块肉,她没有父兄依仗,也不是单立的女户,更要倍加小心。
次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向老人家辞行,谢礼的银票是一张十两银子的,她偷偷塞在老人枕头下了。老太没有留她,也心知留不住,只是在她走的时候告诉她,这是李家村,而她是村里的老人了,行二,村里常唤她是老二婶,老太说完又嘱咐她有时间便来村里歇歇。言昭虽然是i人,但也不是傻瓜,老太的心思她心里也清楚,倒是不觉得一个老太有点心思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一个老年女性谋生艰难,就算是挟恩图报,这也有恩在,何况老太也没有和她走到不能两全的地步。于是她接连应声,又收了两个老太送她的粗面馍馍,才出了村子。
依着老太指的路,她顺着小河走了三里地,倒是看见了一堵高高的城墙。万幸自己穿越的村庄离城不远,不然就要雇到马车牛车,也不好解释自己穿的破破烂烂,银钱从哪里来的。她又往前走了半刻钟,才看清城墙上挂着两个字。
邺城
想来这就是这座城的名字了,城门口站着四个衙役,来来往往的人都要往衙役脚边的鱼篓里丢三个铜板。这是进城费吧,言昭有些犯难,她身上可是一分都没有,只有四百两银子,还不能惹眼。这时候也晌午了,天气炎热,她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掏出两个粗面馍馍准备吃。迎面走来一个大叔,在她旁边坐下,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肩膀,言昭看向他。
“想进城?”言昭摇摇头,叹道:“想啊,可惜没钱。”于是那大叔更来劲了,他两眼放光,看向了言昭手里的粗面馍馍,搓搓手指,“给我一个,我带你混进去。”
言昭倒是没有犹豫,爽快地给了他一个粗面馍馍。一是她本不爱吃这东西,二是她也没有别的方法,三是不给,这大叔动手,她这假儿郎也打不过。大叔接了粗面馍馍,也没嫌弃,直接就咬了一口,大嚼特嚼,很明显大叔身体对这种粗面馍馍的耐受度高出言昭很多。
“李家村的手艺吧。”
这倒是奇了,言昭疑惑地看向他。大叔先是一笑,“我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其他村子离邺城远,这种软度的馍馍路上搁不住,近城的基本就李家村,而相比较邺城的馍馍,李家村可舍不得放一丝盐。”
听见大叔说软度,言昭不由心情复杂,到底和原生的古代人不同,尝过现代精细面包的,对这种粗面馍馍只能说敬谢不敏。不过古代人可真敏锐,算了,自己再怎么看也只是个体面点儿的乞丐,真要亏,也就亏这个馍馍了。一时无言,两个人就坐在树荫下把馍馍吃完。
大叔站起身,拍拍手,“走吧,我带你进城。”
“真能进城啊?你不会要把我卖给牙子吧。”
说这话也只是试探罢了,大叔真要做什么,她最大的退路大概就是跑回李家村,但是李家村一个老太,也守不住自己就是了。
“嘿!你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人牙子要你,我还得倒给他钱呢!”
言昭憨憨一笑,算是主动揭过这茬。
跟在大叔身后,绕过一个城墙拐角就发现一个半人高的狗洞,洞边倒是干净,没见到什么不明物体。
“这么大的洞,不堵吗?”言昭奇道。
大叔摆摆手,“堵什么,这可是发财洞。夜了有人要出城,多少能赚个几两银子,至于城门下绳篓,不当把人摔死了,反惹一身腥。”
“那就让人白天这么进来?”
“你小子可真是外地人,白天有那城门守着发财,来这堵人做什么。白天进城可只要三文钱,货物也都直接进。这半人高的洞也就是应个急,白天也只有单人从这走。单人身上可没有油水捞。那四个官爷杵那里,就是四个人分钱,倘若有个人来这守着,守门的三人可不会给守洞的分钱。”
“大叔见识渊博,小子受教。”言昭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男人见他听话乖觉,又刚吃了他的馍,已然有些拿他做半个兄弟的意思。二人也不多废话,大叔在前,言昭在后,弯着腰自那半人高的狗洞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