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毕恭毕敬地把她迎了上去,才开始叫船夫划桨,她们这里一共四艘船的人,还特意做了绳索链接,四艘船这时候方才稳稳当当。
言昭眯着眼看了看,又觉得不行。
“为何要分作四艘小船,我看你这人员不多,为何不合起做一艘大船?”
鸨母脸上堆笑:“小公爷,瞧您说的。”她一甩帕子,“为什么要四艘小船,自然是因为有些恩客好往僻静处去,有些又爱湖边的热闹。”
言昭微微蹙眉,伸出手一停,示意打住。那鸨母也是个识趣的,轻笑一声,不再说了。
“把你这的账拿给我看看。”
“诶。”应了一声便去了,这画舫不大,想来账目是她们一早就搬来船上的。
言昭接过手,翻开,仔细查阅,而鸨母就在一旁说了一下画舫的概况。
“我这呢,一共是十二位姑娘,十二个丫头,六个打手,四个龟公,并着我这个老太婆。”
也就是说言昭买了三十五个人,“卖身契呢?”
鸨母交一沓契约给她。
那只是一沓纸,那只是三十五张纸。
却又是三十五条命。
言昭心情复杂,但是她还是握着那沓纸,“开去湖心吧,这儿太吵了。”
被赶下画舫的公子哥在湖边叫嚷着,他们仗着人群的遮掩肆无忌惮叫嚷着,似乎在声讨言昭就这么剥夺了他们的快乐。
“殿下,在那!”春兮先发现湖中的四艘画舫,伸手一指。
沈沁点点头,“本宫看到了,去安排五只船,载本宫过去。”说完,她又冷冷扫视一眼人群中叫喊的年轻男人们。
承恩伯的庶子,征北侯的孙子,吏部侍郎的嫡子···
“处理掉。”暗卫应了一声便继续隐入黑暗中。
处理当然并非杀掉,毕竟这都是朝中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亲戚,只是让他们闭嘴,滚回家,这并不算难事。
五只船上分别站着一位和长公主身形相仿的女子,自然是防止刺杀,五船都有人,却又不知道长公主到底在哪艘船上。
五只船渐渐逼近湖心的画舫,沈沁其实都没有站在船头,她只是坐在船舱里,看着月色映在湖水上,沉默不语。
“我手上的一沓纸,里面是你们每个人的命。岸上叫嚷的每一个人,都曾是你们的命运。”言昭声音清亮又坚定。
“就当我发善心,给你们一个选择。”
“拿上你们的卖身契,随便选择一个人,去度过你们的命运。或者,留下来,改变你们的命运。”
言昭见三十五个人都只是盯着她,不动作也不说话,于是她又接着说。
“你们的道路原先是风尘,出来的费用我替你们垫了,不用归还。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拿了卖身契,此后天南地北,各不相关。一条是拿了卖身契,留在这,我不会强迫你们,只是一些劳动。但是你们要想好,这种劳动可能在你以往的人生中都是由你们的丫头代劳。留在这里,就要和你们的丫头一样做事干活。要走的站在右侧,不走的留在原地。”
三十五个人都在盯着她,她也盯着三十五个人。
她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画舫,她要的是一堆想改变自己,想走一条完全不一样道路的人。
这三十五个人哪怕最后只剩下一个,她觉得自己也是赚的,六千两银子,买一个勇气。
她终于变成了有钱人,也终于能随心所欲地花掉这笔钱。
三十五个人不为所动,谁都知道这是国公府的独子,外面那群人算什么?
就算是国公府的外室,只要国公府在,他们就不惧怕外人欺负。管安也瞧出他们的心思,凑到言昭跟前说了话。
言昭皱着眉“你们愿意做我府中丫鬟么?”
自然是不愿意的,国公府外室和国公府丫鬟虽说都是国公府,甚至外室还是以色侍人的,可是亲近上,自然是外室更接近国公府核心。
这句话一出,便有六位姑娘拿走了卖身契,同时站到了右侧。
打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没动。能成为国公府的家丁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们本来就没有可能成为国公府的外室。
没曾想言昭倒是一个眼神,让管安把卖身契都给了这些人,鸨母,打手,龟公都领到了自己的卖身契,然后被赶去了右侧。
“不好意思,我国公府要的不是各位。”
这些打手,鸨母,龟公原是没有卖身契的,只不过想哄抬价格,自己加了卖身契。他们本就是欺压人欺压惯的,再给他们加上国公府的名头,只会更加嚣张。
至于剩下的六位姑娘和十二个丫头,“你们可要想好,跟了我,以前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便都没有了。”
那六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走了两人。言昭看着,心情复杂。
一个公司花大价钱开了,员工却快要走光了的感觉真让人沉迷。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不归心的人她也不敢要,也不敢用。六千两要是能买一些忠心的人,应该也不算亏本。
剩下的四个姑娘终于算是目光坚定了,一位姑娘主动上前跪下。
“我等愿意追随公子,做牛做马并不可怕,只要不再做哪些腌臜事,其他又算得了什么?”
言昭连忙扶起她,“你们只管放心,往后再不用做这些事情。这画舫也不必呆了,今夜就随我回国公府去。”
右侧的人听了,便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小公爷今夜艳福不浅呢。”
那声音柔媚极了,惊得言昭回头去看,走来的不是沈沁却待是谁。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闲来无事,听得湖中风雨,心中好奇,故来此一观。”她轻拍手心“却不想,倒是好大一场戏。”
言昭蹙眉,“殿下这是何意?”
沈沁却是一扫周围人群,不再说话。
等到言昭吩咐管安把人该带走的带走,该送走的送走,一切要务,只等她回府再说。沈沁方才放松了身子,走上前,坐在画舫的主位上,看着言昭。
“这么多人,小公爷经受得住?”
“殿下不要开某的玩笑。”
看着言昭一本正经,沈沁眸光微凝,笑意也消了,“那么,本宫能问问小公爷带这些人回去做什么吗?”
言昭正色回复道:“我突发善心,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她们本不是天生的妓子,情势所迫罢了。我既然有能力,为何不救?”
沈沁看着她,不语。
片刻后轻笑“道貌岸然之辈。”
“你花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京中必然有你是酒囊饭袋的流言,消解你初来的威势,又隐入富贵子弟中。你带这么多女子回府,荒诞离奇,朝中必然有参你父亲的折子,消解升为国公带来的敌视。而这些风尘女子,在你这般手段的筛选下,加上你回去的培养,必然对你是忠心耿耿。言昭啊言昭,你说着是救人于水火,不过是把更多人绑上你的战船罢了。”
“殿下觉得此计好,为何不如此?”
沈沁摇头,“此计愚不可及,京中有多少人才,郁郁不得志的举人,艰难度日的秀才,这些都是有功名,有学问的人,随便施舍一些,这些人的回报也更大,何必花六千两救四个妓子?。”
言昭不置可否,“殿下觉得六千两救四个妓子不值,可某觉得六千两救四个女人,甚好。”
沈沁打量她许久,没有说话。
她伸出手,示意言昭把手搭上来,言昭不为所动,沈沁轻叹一口气,“你要如何才肯跟着本宫呢?”
“殿下又为何一定要是我?”
“定国公和齐家都在你身上,本宫又有你的把柄,如此,还能有不要的理由么?”
“殿下既然知道国公和齐家都属意于我,又握有我生死攸关的秘事,便要知道,终有一日,你我之间,不是臣服,便是清算。”
沈沁听她这么说了,闲闲往后一靠。
她慵懒又矜贵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可本宫并不觉得如今就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
“不怕引狼入室?”
沈沁忽而坐起身,冲她勾了勾手指。
言昭上前,正思考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就被沈沁伸手揽了脖颈,沈沁用力一带,斜倚下去,两个人一起跌在坐榻上。
只觉被春风抱了一下,温暖又芬芳。
言昭很快反应过来,挣扎要起身,“殿下这是做什么?”
沈沁轻笑,搂得更紧,抱住她。“本宫想好了,不问你了,本宫要的,从来没有不能到手的。”
言昭挣脱不开,只能压在这一朵云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除了她不知是羞还是怒涨红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碎碎念:好好好,终于到逼婚的时候了。
为什么沈沁这么着急,后面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