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天气回升日渐回暖,枝头已发起了蕊芽,连带着寒风也和煦了不少。
柳依依自受伤以来,日日歇在青云居养伤,而令所有人惊讶的倒不是柳依依作为贴身侍女歇在了太史大人的青云居,而是整日占据了那殿里唯一的紫藤黑鎏金玉架子床。
晨光熹微,一侍女如往常一般将汤药送进去,待及殿门,轻轻扣了两声,恭敬道:“公子,药好了。”
随即,一道娇软的女子嗓音自内里传出,“进来吧。”
侍女步入其中,虽垂着头紧紧盯着脚下的路,但却也忍不住偷瞄的眼神,兰台里但凡是有耳目的都已知晓柳姑娘如今的特别,但也私下难掩八卦这受伤期间,公子歇在何处,以往送来的侍女都未瞧见,今日她可是顶着厚望来此。
只见偌大明晃晃的殿内,并未瞧见公子那清凉谪仙之姿,而取而代之的是那架子床上骇人眼皮一跳之景。
殿内置着的笼纱灯晃得明灿灿,将塌上美人映得清清楚楚,只见那美人惺忪倚在雕木床栏,娇俏的脸蛋有些泛上粉霞,有着艳丽的薄绯,而美人一头乌发如云铺散在腰间,亵衣松垮,雪白的酥/胸半掩,可以窥见内里娇嫩羊脂玉。
侍女不禁面上一热,立马低下头去,“姑娘,你怎的醒了?”往常这个时辰,柳姑娘正睡得酣然呢。
柳依依因太久没说话,嗓音有些沙哑,“这屋子里太闷了。”
这加厚软绵被褥,禁闭的门窗,还有中间正烧得旺着的碳火。
许是孤淮凛怕她养伤期间着凉故意如此安排,可经过今天的调养,她已是好得差不多而今晨便被热醒了,热得她背后的伤有些发痒。
“能不能把窗户开开?”
“姑娘,喝药吧。”小侍女将托盘上的白瓷缠花药碗递上去,低垂着头,公子吩咐的如此安排,她怎敢妄自违抗。
柳依依秀眉微蹙,软软吐了口气,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嘶。”是真苦啊,苦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对了,公子呢?”待缓过这股劲,柳依依问立得端端正正的侍女,以往她醒来之时,孤淮凛都在对面的案几旁办公,今日怎地不见了。
侍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那,劳烦你帮去把那架上左侧的一摞册子为我拿来。”
那一摞册子便是书房遇险后,捡拾来的被鼠噬酸毁的册子,这几天因为养伤,修复工作迟迟没有进展。
窗外日渐高升,泠泠日光自雕花木窗射了进来,彰显着暖意和晴朗,今天是个修补的好日子。
……
兰台地牢
冷硬的地板一路向地底延伸,直至尽头,内里一间泛着干涸血迹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原本乌黑的秀发此刻黏腻布满污垢贴在脑后,而少女身上并未有明显的伤痕,可人儿面上却是苍白得几近透明,连呼吸都打着颤。
她抬起无力的眸子看了看正前方端坐于太师椅上的孤淮凛。
押入地牢几天以来,这是男人第一次出面审她。
男人一席青衫常服,面目清冷如斯,温润如玉,甚至俊逸的面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可背里男人的手腕阴狠毒辣至极。
男人优雅立起身来,淡淡道:“还不说?”
“那便继续吧。”
男子轻飘飘的嗓音里并无戾气,甚至说得上平淡清和,可却是如此温润之音,犹如淬了毒的利刃一般刀刀刺入肺腑。隐在暗处的男人慢慢朝她走来,幽深的眸子岑寂漆黑,却是如野兽一般带着火焰和肃杀。
他说的继续便是那极具折磨人的刑法,在身上虽不留下伤痕,可却是煎熬至极,撑过几天的她如今怕是撑不住了,男人目光停在她的身上,一股从未体会过得死亡的恐惧袭来,震得秋叶全身发麻,她想出声呢喃,却是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想说的了?”孤淮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润的嗓音自薄唇而出:“你是谁?”
“……秋叶。”
孤淮凛神色不变,问道:“死去的秋叶是谁?”
“她是我的姐姐……秋枝,”秋叶喘了口粗气,艰难答道:“数年前,我们两姐妹被亲生父母抛弃,由于没有身份只能流浪至诡市,靠着捡取碎食为生,后来被诡市一善良的茶铺老板收留,本是渐好的生活,然秋枝竟迷上了豪赌,渐渐她开始偷窃养父母家的钱两珠宝,最后在赌坊欠下了巨债……”
说到此处,秋叶有些哽咽,“赌坊那帮人就将茶铺占了,他们二老悲痛欲绝,后悔收留我们二人……”
“所以,他们二老跑了,你跟你的姐姐又开始在诡市流浪?”沈忱打开一张陈旧的宣纸,道:“秋叶的身契上写着进入兰台的时间是七年前,这秋叶是你?那你从何习的武?为何又行刺柳依依?”
提起柳依依,秋叶死寂的眸子变得有些愤恨,连着全身也开始微颤,“因为她杀了秋枝!”
闻言,沈忱看向太师椅上坐着的孤淮凛,只见男人眸子微冷,道:“你从何得知的消息?”
孤淮凛眸子眯了眯,看来是有人将其利用。
只见秋叶凄然笑了几声,身体的痛震得她轻咳几声,接着吐了一口血沫子。
“说。”沈忱低吓一声。
“……诡大人。”
“说清楚?什么诡大人?”沈忱上前几步,这诡大人从未听过,莫不是这女人胡扯的。
幽暗的石壁的水珠低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似根根尖厉的刺扎着秋叶的心。
此时人美如玉的男人手里正摩挲着一把短刃,那短刃小巧精致,尖刃还有些干涸的血迹,秋叶瞳孔睁大,这便是那日行刺柳依依那把!
男人修长的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幽幽道:“是老太史公让你学的武?”父亲身处兰台要职,是有叫身边人习武的念头,而他和大哥自然是自小始练。
“所以那日那帮人也是你们的人?”那日与几个男人故意设套,目标便是那丫头。
想到此,孤淮凛面上暗沉几分,道:“都是诡大人的部下?”
见秋叶不说话,孤淮凛温和一笑,目光清朗看了她一眼,阴戾如刀锋般可怖,言语也带着浓浓的压迫和震慑,“或者说,秋枝是诡大人的部下?”
“我只是很好奇,本该在兰台的你何时换成了秋枝?”
良久,十字架上的女子未发一言,但见其头无力朝下耸拉着,沈忱狐疑上前,“喂?”
稍稍,沈忱转身回禀:“公子,她晕了。”
说罢,英俊的男人垂下头不敢看此刻孤淮凛那隐晦不明的表情,饶是公子平日近人斯文有礼,如此谦谦公子被誉为京城世家自己学习的楷模,然他们却不知,在这张隽逸秀致的脸上流露出点点戾狠是多么渗人,直直叫人恍若冰窖一般。
沈忱暗自泄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是公子的身边人。
“将她弄醒。”只闻孤淮凛冷冷道。
“公子,这女人……”沈忱顿了顿,继续道:“呼吸微弱,若是将其泼醒,怕是会……”
自家主子审讯的手段着实阴狠,若是用在他身上怕都难以坚持,何况这一女子,此刻若是再不医治秋叶,只怕挺不过今晚。
暖黄色的火光跳跃,朦朦胧胧映在几人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见对面俊美如神邸的男人薄唇轻启,“继续。”
话音一落,沈忱了然,这“继续”指的便是不用顾那秋叶的状况而继续审,他敛下眸子,道:“是。”
话音刚落,只见一身着黑衣的侍卫利索自外面进来,恭敬禀道:“公子,柳姑娘醒了,此刻正在修补文书。”
闻言,男子阴沉的面目微微有些松动,他稍一迟疑,冷厉道:让费医师来瞧瞧,别让她死了。”
说罢,孤淮凛转身出了地牢,锦缎的皂靴踏在冷硬的地板上,发出碎音。
沈忱堪堪跟了上去,英俊的面上并无情绪,心中只道柳依依那人儿竟有些威力。
一路疾行,待终于到了青云居殿门,沈忱识趣退下,他可还没忘上次意外撞见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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