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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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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大地上,炙热的气息充盈在空气中。苏溪大学主干道上依旧熙熙攘攘,学生和家长占了一整条街,又是一年的开学季。

一个背着薄荷绿色书包的女生蹲在树荫下乘凉歇息,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爆满的校车望眼欲穿。拿起手机发了好多条消息,语音通话也拨了,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尽管在这之前她已经顶着烈日走了二十多分钟,此时还是认命地把两个行李箱推着往前走。细腻的皮肤洁白如雪,额头渗出微汗,阳光照着,仿佛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个即将待三年的学校宋之妧并不是第一次来,但她的眼中仍旧难掩期待。

顺着两旁百年大树往前走到这条路的拐弯处,是学校最火的咖啡馆——遇见。

她随意扫了一眼,店内多是带着电脑自习的学生。可大家此时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于自己桌前,而是纷纷侧目,看着同一个方向。

本着凑热闹的天性,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愣,那个侧影...非常眼熟。

看热闹的玩性笑容霎时凝住,心脏剧烈跳动,攥着行李箱的手指发紧,呼吸也觉得艰难。

那人与一中年女性对坐着,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她突然端起桌上滚烫的咖啡就往那人脸上泼去,而后利落转身,没有理会那位女士的歇斯底里。

那人她识得,是常出现在校院官网的数理统计学学术大佬沈如皎,周围认识她的人纷纷投去或好奇或错愕的目光。

宋之妧想起那年春天她也是这样的,只身一人直面敌前。

宋之妧的视线机械式地随着她的身影转动,身体却未动一分。不时那人已然出现在了店门口,四目相对。

那人看见了她,也如被定住了般,目光清冷复杂,仅片刻停留,欲起步离开。

宋之妧见她要走,连忙喊住:“师姐!”

那人脚步一顿,回眸而来,宋之妧心下一颤。她的眼中,那年雨夜在她怀中暴露的脆弱已然不见半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盔甲,以及看她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可不告而别的不是她么?

与此同时,“宋之妧”,一个声音穿越人海而来。

宋之妧迟疑片刻,缓缓转过头来,发现是她那说要来接她但等他半个小时人都没到的不靠谱师兄。两人此前师门聚餐就见过好几次,此刻她亦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正要打招呼,一辆电动车从左边冲过来就要撞上,顿时天旋地转,她两眼一黑。

待她悠悠转醒,已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下意识环顾四周,只有一男一女坐在床前。

“之妧,你醒啦。”

韩斌师兄发现她睁开眼松了口气。

“我可没撞上你啊,韩师兄可以作证!”

一个栗色短发的女生对着她迷惑的目光慌忙解释,急切的样子有些可爱。

“对的,你中暑加上可能受到惊吓,就晕倒了。”

韩斌多少有点心虚,要不是他打游戏忘了时间,没按时来接她,也不至于让她在近40度的正午等了他这么久。

宋之妧也没有在意,她本来身体就不算好,从小到大不知进了多少次医院。

“你们俩送我过来的?”

她知道沈如皎不可能来,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待。

“对的,这个师妹是经济系的,跟你一样也是硕士新生。”

“你好,我叫展希!”这个声音妥妥甜妹少女音。

宋之妧掩去眼中的失望,扬起笑脸向二人连连道谢,“这大夏天的,谢谢你们俩送我来校医院啦!”

展希笑笑,二人熟练寒暄,进而自然互加了微信。

宋之妧在出院前与校医打了招呼,因为症状比较轻,校医并没有给她开药,只是嘱咐她回去多休息,可以适量喝些淡盐水。

三人一起在校医院站点坐校车回去,因为来的时候电动车都放在了咖啡厅,还有...她的行李箱。

回过神来,三人异口同声:“我(你)的行李箱不会被偷了吧!”

展希和韩斌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宋之妧被他俩逗笑出了声,也没有太把行李箱的事情放在心上,叽叽喳喳地挑起话题活跃气氛。

韩斌和展希还在自责,宋之妧笑着发言打圆场,“好啦好啦,就算丢了也没事的,你们记得帮我把书包带上我就已经很很好啦,贵重物品都在书包里呢~”

韩斌见状也稍微宽了心,“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之前我们送你来的时候,有好几位同学看你晕倒了争着给咱们让位!肯定不会有人偷你行李箱的!”

两个女生闻言都笑了,听见司机大爷喊“咖啡馆到了啊。”

下车一看,电动车倒是还在,行李箱却不见了踪影,三人找遍了咖啡馆周围也没找到。

再度汇合,宋之妧矫揉造作地感慨了句,“真好呀,又能买新衣服了呢!”

这么说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但她隐隐感觉到这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韩斌的愧疚感在此时达到了顶峰,答应接师妹没按时到害人中暑就算了,还把人行李箱弄丢了。完了受害者还反过来安慰自己,是半夜睡醒都得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我们陪你去”,韩斌想着高低得送几套衣服给她赔礼道歉。

“行啊,正好你们帮我挑挑!”大大方方接受反而让大家都舒服,要是去了她也不会真让他们俩出钱。

两人送她到宿舍楼下,宋之妧推开门环顾四周,只有一个室友在。而一个空桌前赫然立着,她丢的那两个行李箱!

问舍友才知道是有个女生捡到发在了校园墙上,这一看就巧了,跟她朋友圈里发过的一模一样!

“你这个‘相逢的人会再相逢’的贴纸也太显眼了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人就之前的离奇事迹聊得捧腹大笑,宋之妧调侃自己,“我这一天过得比我这前21年都精彩!”

想到某种可能,宋之妧还是问了一嘴,“你见到那个捡到行李箱的女生了吗?”

“见到啦,好像也是我们这一届的新生。”

宋之妧撇了撇嘴,沈如皎是真不管她呀!?

第二天一早,宋之妧在舍友的友情喊起床服务下利索地洗漱化妆,准备好参加经济学院的研究生开学典礼,今天她要作为新生代表发表讲话。

出于礼节,宋之妧先去跟导师打了个招呼。

“这就是今天的新生代表,黎院长您的学生啊?”

黎玉成乐呵呵地给她介绍讲话的这人,“是啊,这是咱们统计学系的张海林教授。”

是沈如皎的导师,黎院长的好友。

宋之妧听罢笑盈盈地点头回应,“张教授您好,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呀!”

“你好你好,你这个小同学不得了啊,今年数学分析是我出的题还能考满分,底子蛮扎实哈!”

“哈哈哈,过奖啦!还是张教授您题出得好,与我的知识库精准匹配~”

这一番话出来,周围的老师们都呵呵笑了起来。

恰到好处地收尾后,宋之妧抬步向沈如皎那边走去,她是今天的在校生代表,她们俩的座位应该是挨在一起的。

宋之妧走到座位坐下,对方头也未抬,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讲稿。

见她并无反应,宋之妧开始没话找话,“师姐,你来得好早哇~”

那人清浅的声线传来:“嗯。”

宋之妧也没再讲话,像她那么严谨的人,不会允许在台上出现任何的闪失。

宋之妧也尝试着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讲稿上,但讲稿对她而言实在是毫无吸引力,还是忍不住拿余光去偷瞄旁边那人。

沈如皎抬头专注地盯着舞台上正在讲话的导师代表,但旁边那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盯得她有些掌心发麻。

“快到你了。”

宋之妧的视线随之而转,主持人已在台边候场,台上发言接近尾声,确实快到她了。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来自2022级经济统计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宋之妧发表演讲。”

宋之妧稍放平嘴角,稳步上台,与主持人点头示意,接过话筒。

一口带点播音腔的普通话,极高辨识度的嗓音,生动有趣的演讲稿,仿若全场的灯光都集于她一人之身。

“她好漂亮啊~”

“这是本科就发《管理世界》和《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的那个同学?”

“你认识她吗?”

“太好了,方便推个微信吗?”

沈如皎本来盯着台上的专注被后面传来的声音所打断,皱了皱眉头。

宋之妧在一片欢笑与喝彩声中向台下走去,在台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反而更灿烂,把话筒递给正在候场的沈如皎。

一黑一白的身影擦肩而过,沈如皎接过话筒时,两人手指轻轻相触。宋之妧此刻才有了真实感,如浮萍找到了根,此刻只觉得台下是一人还是数百人都与她无关,只要身旁是她就好。

“下面有请在校生代表——来自2022级数理统计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沈如皎同学发表演讲。”

半年前沈如皎在学院及导师的殷切挽留与留校承诺下,提交硕博连读申请,如今已经是博一了。

沈如皎走上台去,没有笑意,也未板着脸,一如平常般神色清冷。

与身穿白衬衫、棉麻裙子,化了淡妆的宋之妧相比,简单扎着马尾未施粉黛的她切切实实是个理工女——竟然身着正装,衬衣的扣子也扣到了最上一颗,可谓是一丝不苟。

宋之妧注视着台上那人,手指微颤,温润触感仍停留在指上。

沈如皎的演讲声调无起伏,没有认真听的人可能会觉得有些枯燥。但是干货满满,通篇都在讲述如何打好专业基础,如何阅读文献,又是如何打磨自己的文章。

转眼沈如皎讲完准备落座时,宋之妧正与后排同学加微信加得不亦乐乎。展希正好也坐在后排,像她经纪人似的到处推销。

宋之妧察觉到旁边的身影转过头来给她让座,只听身旁那人清冷悦耳的声线道了句“谢谢。”

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莫名让人很想逗她。

待她落座,宋之妧倾身偏头看她,声线轻快,“师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此句引于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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