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各大世家门派不满玄机门横行霸道联合讨伐,最终却连无恨九天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其座下修罗之一赤珠威灵败退。
那一战,四大世家门派惨遭重创,大能死伤无数,人族地位因此跌下神坛,如今自然是没人想惹上这煞神。
气氛逐渐剑拔弩张,南初和风怜月整个人绷得笔直,容诺的手指不自觉一点一点收拢。
苏子沐心头一紧,这三位初生牛犊……未免正义过头了点,修罗主杀他们比碾死蚂蚁还要简单,半点儿抵抗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以玄机门在平清大陆的地位,修罗主想杀个掌门家主,众仙门连个屁都不敢放,何况他们几个小辈。
他死了倒还能活,旁边这三个可会死得彻底。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人妖不两立,只要他是妖,这三个怕是都会选择避而远之。
而他本来的面目还在悬赏榜上挂着,很有辨识度,修仙界中人都定能一眼识出。
就在他想解开隐匿术时,修罗主却松开了他下巴。
“好好活着。”这人嗤笑了声,语气带着惋惜和缅怀。话音未落就已重新躺在那尊白玉软榻上,把玩起缠绕在手腕上的黑蛇。
巨大的灵流环绕在玄机门众人周围,转眼那数十人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等这些人彻底离开,其他人才敢大口喘气。
苏子沐揣摩着修罗主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下一瞬便被风怜月猛地抱住。
少女全然没有方才的泰然自若,大哭大喊道:“呜呜……哇!好可怕,刚刚差点儿以为我们就要六道俱消啦。”
见此他心中五味杂陈,他如今虽然拜入昆仑,但一直谨记人族对妖的鄙夷和厌恶,所以从未将这些人纳入到自己阵营内。
他问:“这么怕……怎么不走?”
“哼。”风怜月抬起手背将眼泪往脸颊两边一抹,“本姑娘岂是那种人?”
苏子沐笑了笑,故意吓唬说:“这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的时候还可疼啦,不怕么?”
对方正气凛然道:“谁不怕死?可死也无非是眼睛一闭的事,人生在世总得求个无愧于心。”
在他们交谈间,其他的人该散的散,该找人的找人。
容家大长老召集容家的人,离开时路过苏子沐几人身旁,瞥了一眼容诺,提醒道:“走了。”
既然已经找到容家人,容诺也不好再跟他们混在一起。
离开之际,风怜月热情地朝那人挥舞着手,“容师兄昆仑再会。”
苏子沐也望了过去,对上容诺的视线,他勾起一抹微笑也学着挥了两下。
天坑周围人群此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眼望去只能偶尔瞧见寥寥数人。热闹过后便显得格外安静,坑内恶鬼传来的嚎叫声响彻天际,诡异非常。
风怜月没有寻到风家人,便和苏子沐主仆二人同行。
此处向东九百里,山体一侧立着两扇五米长宽的石门。
门口杂草丛生,一只妖兽横尸在地,整体像只长了双翅膀的恶犬,体型约莫为成年男人的十几倍。其头颅和身体分离滚在十米开外,颈部流出的鲜血已经在地面汇集成三四条血沟。
自天坑那日后,苏子沐三人在古境中又绕了整整一个月。
此时他们在附近仔细摸索着,期望能找到些线索打开石门。
苏子沐晃悠到石山背后,一处处敲击试探,突然一道气息飞速靠近,没一会儿那人就落在了不远处。
容诺身上满是刀口鲜血扑通跪倒在地,勉强以剑作为支撑才没完全倒下去。
他的眸子陡然瞪大,几乎瞬间到了这人跟前,对方却将他往外推。
“别乱动。”他低声喝道,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忙着在储物袋中翻找丹药。
“走……”容诺再次将他往外推去。
这人一动,身上的伤便跟着裂开,猩红的血水直往外冒。
苏子沐紧忙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又气又急:“走什么?再折腾,剩下的几口气也没了。”
“危…险……”容诺靠在他的肩头,低声吐出两个字。
可他顾不上什么危不危险,这人伤得太重,体内生气持续流失,普通丹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竭力渡去灵力想要将那些生气框在其体内,但无济于事。
神魂和肉身都毁坏得彻底,应当是在危急关头强行突破,跨境界动用杀招遭受反噬导致。
这种情况除非有能起死回生的神级丹药,否则任谁来也无力回天。
苏子沐紧了紧怀里的人,胳膊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忽然他想起容诺会医,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他抖着手抚向这人的后脑,“告诉我怎么做?”
“没用的。”容诺额头抵在他的肩膀,气若游丝说话声都快听不见。
“怎么会没用?!”苏子沐情绪彻底炸开,怒气、杀意、悲痛和无计可施的不甘,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
“无心怎么呢?”大概听到动静,石山那方的风怜月喊话道。
他没有搭话,兀自抱着人一遍一遍捋着其背脊,像哄小孩般轻哄着说:“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再好好想想,慢慢想……”
他说着鼻尖和喉咙逐渐被酸楚充斥,继而箍着人无声地呜咽。
容诺攀着他的肩膀支起身子,指尖拂向他的脸颊轻拭着他接连往下掉的眼泪。
“你咳咳……”这人话未说完便忍不住捂嘴剧烈咳嗽起来,猩红的血液透过指缝溢出,与那皙白的皮肤对比鲜明,格外刺目。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风怜月和南初循声赶到这边,刚冒了个头当即惊呼。
这时一道剑气径直袭来,苏子沐随手甩出道法印抬眸睨去,心中杀意直冲而上。
身旁的风怜月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上拍了个什么。
一个蓝色屏障随即将他们围罩起来,与那道剑气两相碰撞,冲击力带动着地面都战栗不止。
余波平息后,来者随之落于地面。
容大长老手中长剑指向屏障这边,“把人交于本尊。”
此人语气里满满的颐指气使和轻蔑,根本没将他们这几个小辈放在眼中。
容诺是这人伤的。
苏子沐想杀人的欲望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过。
迎上他的目光,容大长老不屑嗤笑。
“容师兄。”风怜月探着容诺的脉搏,“怎会伤得如此重?”
几声巨响过后,便是似冰面碎裂的声音传来。
容大长老勾起嘴角,对着光罩又打出道灵力,尽显威胁之意:“这东西可挡不了多久,把人交给本尊或许还能许你们一个痛快。”
风怜月侧目瞪去,招手一柄水蓝长剑随之凝聚,她将剑重重插进地面,掌心聚气拍在剑柄上头。随着灵力不断灌入,蓝色屏障的裂纹肉眼可见地消退。
她觑着容家大长老,恶狠狠道:“本姑娘启用护身法器,长老必定会有所感应,识相的话赶紧滚!”
“等风家?”对方闻言哈哈大笑,“他们走的可是西边儿,你觉得此物能坚持到那时?”
这一个月以来苏子沐三人向东而行,风家倘若真的一直往西行进,要赶过来恐怕得费些时间。
压抑的气氛笼罩在金色屏障内。
“抱歉连累到你们。我能拖住他一些时间,你们趁机离开。”
容诺欲起身,被苏子沐拽住:“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
风怜月也道:“师兄说的哪里话?大家同门一场,我们又怎会弃之不顾?”
话虽这么说,但容诺剩下的那几口气根本撑不了多久,就算风家人赶来也救不了这人。
容诺却淡然道:“我总归是要死的,不会有比这更差的结果。”
苏子沐大手紧握在这人的腕间心乱如麻,他清楚他不想容诺死。无关小傀儡,而是他希望容诺活着,就算换副身躯换张脸活着也无所谓,只要活着就好。
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做?他的神经犹如一根琴弦越绷越紧,灵府内识海开始跟着翻涌,搅得脑袋几乎快要炸裂。
隐约中有道声音牵引着他往识海深处而去,那里面似乎沉积着许多他不曾知道的东西。
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可不知为何他深探自己的识海,竟会如肉体凡胎潜入深海那般……越往深处神魂遭到的压力也越发难以承受。耳边响起神魂开裂的声音,再往下他的魂魄极可能彻底散为飞灰。
“嗯。”他轻呼一声便将嘴巴闭紧。
“你…怎么呢?”容诺觉察异样,抖着手触向他的眉心欲查探情况。
“没事。”苏子沐避开这人将其推向南初,交代说:“看好人。”
容诺拧着眉,“姜无心。”
他没理会,踉跄地走向一边继续在识海深处搜索,直至神魂遍布裂痕,一个法阵的影子在他的记忆中逐渐清晰。
虽说最终仍只是个模糊的印象,但对于他来说够了。
苏子沐睨向屏障外的容大长老,破开身上的幻术露出原本的模样。
要杀死合体初期修士,在古境中对他而言不难。可要救回容诺,那法阵现在的他还无法掌控,他须得竭尽全力。
隐匿术虽能确保他所幻化出的模样躲过探查,但在一定程度上会压制他的实力,暴露身份不可避免。
风怜月被他乍然大变样吓一跳,“你、你怎么……”
那方的容诺同样定定地望着他,大抵也没想到姜无心会是他吧?
他挪开视线和这三人拉开些距离,外面的大长老明显认出了他,神情错愕一瞬,“你是曾出现在北域的那树妖。”
他挂在悬赏榜上的修为乃化神后期,时隔一年,容大长老大抵摸不透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境界,对他起了几分忌惮之意。
更何况化神期的妖能号召群妖,古境中最不缺的就是妖兽。
“先前不知是阁下,多有得罪,我无意与阁下为敌,想来阁下也不愿与在下动手。”大长老指向容诺,“阁下潜入昆仑恐怕不易,只要阁下将此人给我,我们便互不相干。”
苏子沐斜眼瞥去,轻蔑道:“你凭什么认为,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