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这种态度,苏子沐猜测多半是以为他们信不过容诺,所以才会重新搜安桥的魂。
他拉住要走的人,“敢问师兄,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回过头,眼底全是对他的不满。
“他是鼎炉,由于多次被采补神魂本就薄弱,短时间内常人都受不住两次搜魂,更何况他。”
苏子沐拽着人想开口打商量,晏羽却不愿再多说,挣脱他的手气冲冲地离去。
这人走了飞舟上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医修,容诺。
他转身看向离夙,视线碰撞到一起的瞬间,都异口同声道:“你去。”
苏子沐现今很害怕跟容诺待在一处,绝不会去找那人,更何况此事从明面上看还是他们不占理。
要他去找人,想想他都想一头撞死在这儿得了。
他不由地愠怒,“是你让搜的魂,现在出了问题理应你去找人。”
“我是妖,上次你也瞅见了,我跟他本来就不和。”离夙道,“你是想让我拉下脸去找他?”
苏子沐到嘴边的话还没说,这人便将他推向屋外,“抓紧时间,再晚人可就没了。”
嘭地一声,他被离夙关在了外面。
怒火在胸腔越积越多,他双手攥拳慢慢收紧,喝道:“离夙!”
“抓紧时间。”里头的人说,“以前你不是一直想跟着人家么?现在的机会不是正好,多黏黏。”
苏子沐呼吸一滞,他赶忙瞄了眼走廊那头容诺紧闭的房门,低声怒道:“闭嘴!”
离夙倒是真闭了嘴,任他怎么说都不答一个字。
他在门口踌躇着气得要死。
以离夙的德行说不去便不会去,安桥死了对这人来说就跟死了只蚂蚁一样平常。
时间的确不能再耽搁。
他侧目望向走廊的另一边,尽头处仿佛等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十阶妖兽,他站在这里心里都已经开始发毛。
但他又不得不去。
他悠悠地来到容诺房间外边,敲门的时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苏子沐在门前晃了半天,最后提着一口气叩门的时候,门忽地开了。
容诺的那张脸随之撞进他的眼底。
他僵硬地收回伸去敲门的手,扯出一个假笑,“好巧。”
对方隔着门框和他对立而站,道:“何事?”
“那个。”苏子沐心虚得要命,眼睛不自觉地瞟向门扇上的雕花,“安桥晕了过去,劳烦师兄给瞧瞧。”
好在这人并未多问什么,和他一起去到安桥所在的房间。
他们到时,里面的离夙已经不见人影。
容诺在床边坐下,将指端按在安桥手腕处。
没一会儿其脸色便变得冰冷得可怕,连带着屋子里气压都低得让人透不过气。
苏子沐站在旁边低头盯向地面,暗自发誓回去后磕破脑袋也要去啃几本医书。
“我不是说过,此事到此为止吗?”
容诺的质问打破沉寂的空气,惊得他的心脏猛跳了两下,他把头低得更低缄默不言。
“出去。”对方语气很淡,却带着几分怒意。
这话对于苏子沐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雨,他此刻只想离开这里,没心思顾及旁的,当即快步往门口方向逃去。
直到将门带上他才敢大口喘气,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容诺这么可怖?
被人凶了一顿,他转身朝甲板方向就要去找离夙算账,但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里面的情况暂时还不明确,需得有人守着。
他定定地立在门口,屋内静悄悄的,屏住呼吸细细听辨也没有任何声响。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抬手想拍门询问,却又觉得医治的时候不易打搅,便止了心思。
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见里头还没有动静,就要进去查探情况,门却自己开了。
容诺手轻搭在门扇上,面色苍白,额头还布了些薄汗。
“你——”没事吧?
“接下来半月,切勿调用灵力。”对方打断了他的话,交代完便匆匆离开。
“容师兄。”
他紧随其后追了上去,但那人步伐甚快,没一会儿就进了房间,挥手把他关到门外。
苏子沐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过来干嘛,就算这人真的有什么事也比他会治。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似乎一切都正常,便回了自己房间。
…………
飞舟向南行了整整十日后,昆仑弟子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异域风情十足的小村庄圣医村。
两个月前这个村子便开始有人离奇死亡,尸体无伤无毒,死相幸福洋溢毫无痛苦。
由于圣医村全村上下皆擅长医毒,起初他们并未多想,查不出死因只归咎于自己医术不精。
直到有一天,六个村民去西山采药,除开一个人其他人全部都遇难。
据那位幸存的村民描述,其他人像是产生了幻觉,有的欣喜有的暴怒癫狂。
而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团黑雾。
这位幸存的村民察觉不对,想喊其他村民离开,可他一动黑雾也跟着动,如同人一样靠近瞅着他,似在疑惑。
彼时旁边的村民都已经瘫倒在地,让山林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他吓得够呛转身往村子方向奔逃。
等他叫上大伙儿来到事发地,那五个村民都已经没了气息,黑雾也不见踪影。
发生了这样的事,有的村民就将此事与妖邪联想到了一块儿,几经商量决定去药灵宗求助。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连那些仙长也死了,而且连死相也与村民一般无二。
黄昏时刻,昆仑弟子们查探完聚在一起汇报彼此的情况,都一无所获。
就在众人准备各自回房间时,苏子沐收到詹重雪的传讯。
他和这人的传讯石并不常用,在储物戒里面翻了半天才翻出来,一注入灵力,詹重雪人还未显现出来声音便先到一步。
“拿个传讯石,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如轰雷般声音传来,惊得苏子沐手里的传讯石都差点儿没拿稳。
随即詹重雪那边的画面清晰浮现在半空中。
只见这人嘴皮动了下,但在看到他身后一众昆仑弟子后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詹重雪正了正衣襟,又端起了那一峰之主的架子。
“都在这里,正好。此次妖物可能非比寻常,别逞能别冒进,解决不了就上报,自会有人与你们交接。”
这人说完有些头疼地用笔杆子敲了敲脑袋,看这样子明显就知道些什么。
可话只说了一半,詹重雪丝毫没有继续细说的意思。
苏子沐忍不住道:“师尊,这到底是什么妖物?”
对方拿笔将未完成的符纸补全,随即又将这张符纸团成一团丢到一旁,“具体不能确定,希望不是本尊想的那样。”
这话勾得他心底更加好奇,詹重雪瞥了他一眼,“告诉你们也无妨。”
这人顿了顿,又道:“但此事尚无定论不必惶恐,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们来顶。”
詹重雪所说的事与禁地有关。
一百多年前,这人和其几位师兄弟在追捕一个魔物时,机缘巧合闯入了禁地。
禁地乃混沌之地,其中生灵皆为混沌之物不能以常理对付,为防止它们跑出祸乱三千世界,规则设下的结界将那片混沌之地圈禁为禁地,外面的东西不能进,里面的东西不得出。
那个神秘到只存在于平清大陆字典里的,在历代前辈的努力下都无人踏入的地方,苏子沐却曾了解过一些。
他是从黑影口中得知的,因为那东西便是来自禁地。
传讯石的那头,詹重雪还在叙说着在禁地中的经历。
“在那里短短半月,本尊的修为就从金丹后期突破到出窍初期。”
“禁地到处都是机遇,同时也危机四伏。起初我们只敢在外围试着寻找出路,但由于修为大涨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我们发生了分歧,其中两位师兄认为此处乃是属于我们的机缘,想去往禁地深处。”
“我们没能劝住。那二位师兄往里走了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就开始痛苦嘶吼,不久便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直至变成一个血人不再动弹。”
说到这里,詹重雪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们冷静过后将两位同门拉了回来。但太迟了,他们神魂已经散了,被灵力撑得爆体而亡连魂魄也未能幸免。”
“经此一事我们不敢再贸动,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进来时的那块区域,试图找到出口离开。”
“奈何事与愿违,兜兜转转一月有余,我们都撼动不了那禁制半分。”
“迫于无奈我们又在禁地度过了几天,意外再次发生。一位同门师兄突然癫狂地朝禁地里面跑去,眨眼便越过了那个界线。就在我们以为会悲剧重演之时,他却并没有爆体的征兆。”
詹重雪惋惜又无奈道:“但他最后还是死了,尸体面目与圣医村那些相差无几。”
话到最后,这人再次强调:“所以别逞能,若此妖真来自禁地,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有个弟子追问詹重雪之后是怎么出来的。
詹重雪说:“那位师兄殒身后不久我们也着了道,迷糊间被一道树蔓拖出了禁地。”
树蔓……这话令苏子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黑影曾说过和他有仇,说他在禁地里抢走了它的猎物并打伤了它,莫非说的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