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妧听她这么问更难过,自己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事情,在她嘴里就成了轻飘飘一句“我之前什么时候不告而别过”。
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沈如皎你这个负心汉!
沈如皎等了半晌没等到对方的回话,却等来了她的抽泣声,心里一紧,“别哭,你说的是七年前在知南?”
宋之妧抽噎着,声音极度委屈,“你第二天就走了,也没跟我说。”
沈如皎扶额,捏了捏拳头,似乎下定决心,但声音听来依然平静,“我给你留了联系方式和地址,你没看到吗?”
宋之妧愣住,她记得她什么也没留下,就留下了几张破草稿纸。
声音呜咽道:“哪里有?”
沈如皎眼里似有笑意,柔声跟她讲话,“我叠了一只千纸鹤放在你床头,里面写了我家的电话和地址。”
宋之妧听罢惊呼了一声,眼泪顿时止住,“我以为那是我叠的那只,没打开看。”
说罢又抽噎了起来。
沈如皎轻声道,“别哭,你的那只...我带走了。”后半句话说出,费了很大力气。
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的耿耿于怀在于,脸皮薄如她,却在那年的千纸鹤里第一次厚着脸皮写下:【我走了,记得常联系我哦,等你!】
此后,她在家里的每一天都守在电话旁等那人联系,想听她甜甜地元气地喊她“姐姐”,等了一天,再等三天,等七天,等一个月,等三个月......
直到等了半年,她终于没有办法再安慰自己:她一定是现在没有零花钱,等她有了零花钱会去小卖部给我打电话的。
沈如皎彻底失望了,她有那么多姐姐,自己只不过是她众多姐姐中的一个,有什么值得挂怀的呢?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直接与身边人分享就好了,何必费时费力地同她这个千里之外的人联系呢?
宋之妧轻唤了一声,“姐姐”,把她从过去的记忆里拉回来了。
轻声问她,“我没联系你,你就不能联系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家里的地址吗?”微带怨气。
沈如皎被问住了,当年给她写下【等你】已是极限,若自己对她而言可有可无,她主动联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宋之妧又问她,“姐姐,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好,我三点的车哦!”
说完便挂了电话,两人此刻心情都很复杂。
宋之妧心底的疑惑终于解开,怪不得总觉得她怪怪的,表面过分清冷,却又抵不住她的撒娇服软,不时地宠溺纵容。比如悄悄收好她的行李箱,又怕她知道是她;比如走夜路时知道她说怕是借口,还是任她搭上臂弯。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可是她的千纸鹤里写了什么?
当年她早上一醒,看见身旁人已经不见了,再急切爬起床去问奶奶才知道,她已经搭上最早一班车回家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怪她的不告而别。看到枕头旁的千纸鹤,以为是昨晚自己趴在床上叠的那只。很是生气,当即便把千纸鹤连同着她的草稿纸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但没过一会儿便又从垃圾桶里捡了起来,一起装进她的小宝箱里,珍藏至今。总归是没舍得。
有时间一定要回家去看看,16岁的沈如皎给她写了什么呢?
宋之妧擦干眼泪笑了起来,别人是七年之痒,她们是因为一只千纸鹤,生生错过了七年。
还好她大三的时候看到了关于她的报道,看到了她刊登在数理统计学顶刊上的杂志,知道她在苏大张海林教授团队读研。
于是,放弃了近在咫尺的保研,毅然决然地要跨考到苏大统计系来。即使形同陌路,想着只要能再见一见她,也好。
她于自己而言总归是有恩的,是指路人。当年要不是她,或许自己考不上知南中学,也就考不上一本大学,更不可能写出那样治愈的歌词,温暖千千万万人。或许会像她的同学李招娣一样,混个初中毕业证就去学了美甲美发,一辈子在镇上守着那家小店。
宋之妧的眼底愈加湿润。
回到家已经七点,把行李箱带着径直去敲1601的门,发现门是开着的。
她一推门,里面就传来了沈如皎的声音,“来了”。
见她还推着行李箱,沈如皎正要从她的手里把行李箱接过,猝不及防被眼前人抱住。
宋之妧把头埋在沈如皎的肩窝里,声音微颤,“姐姐”。
与声音同时,泪滴猝然落下,滴在沈如皎微凉的肌肤上。
沈如皎的一只手臂虚虚环住她,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部,声音克制轻柔,“阿顽,别哭。”
宋之妧听到这句“阿顽”,情绪更重,肩膀剧烈抖动,伏在她怀里抽泣。
这是奶奶去世以来,第一次有人喊她小名“阿顽”。
记得沈如皎第一次听见奶奶喊她“阿顽”时,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太顽皮了,奶奶才叫你阿顽?”
她当时脸皮没有现在这么厚,听到她的调侃骤然脸红,嘴硬反驳她:“才不是呢!奶奶是觉得这个名字可爱!”
沈如皎那时的灿烂笑容还历历在目,此次重逢以来,她却再也没有见过。
在她一声声“别哭”中,宋之妧逐渐平复了情绪。
想起了她今天一早赶回来的理由,“姥姥还好吗?”
沈如皎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开,转身进门去抽纸巾,“嗯,老毛病了。”
把纸巾递给她,接过了行李箱,克制住想给她擦泪的冲动。
宋之妧跟着她进门,拭干眼泪,又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姥姥此时还在床上躺着休息,沈如皎带她进去,“姥姥,之妧来看你。”
灯光昏暗,床上的人满面褶皱,面色偏蜡黄,紧闭着的双眼略显病态。这一幕宋之妧好似见过无数次,她的奶奶偶尔也会这样。老人家的老毛病无非心慌、偏头痛、腰痛之类,每当发病便只能卧床几日,最多吊吊水,过几天就能好。去年她考研前一周给奶奶打电话时,也说是老毛病,等过几天就好了,她当时信了。
姥姥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宋之妧眼眶通红,“这是怎么了?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哈哈,这傻孩子你哭什么呢?”
听到这话沈如皎歪头轻睨了眼姥姥,随即看向宋之妧,一双杏眸满含安抚之意。
宋之妧撑着酸涩的眼眶,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上前俯身轻轻拉住姥姥的手,轻声跟她说道:“姥姥,您平时一定要好好休息呀,千万要保重身体!”
言辞恳切,眼神真诚,声似哽咽。
姥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拍她的手,温声哄她,“小宋啊,谢谢你来看我,放心哈我这是老毛病了,明天估计就好啦!”
说完看着沈如皎,言语严厉,“娇娇也是,这种小事也跟小宋说呀?白白惹得这孩子担心!”
沈如皎轻拍宋之妧的肩膀,示意她起身,对着姥姥轻声说:“好好好,您好好休息,我先带她出去。”
沈如皎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轻声问她:“你怎么了?”
宋之妧红着眼眶,低头没有说话。
沈如皎见状也没有再问下去,“吃晚饭了吗?”
估摸着她车票和到家的时间,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宋之妧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没有。”
沈如皎此刻的眼神再无往日看她那样的陌生疏离,此时眼中的温柔与无奈,同7年前如出一辙。
宋之妧心下一动,本想上前一步却又生生止住,忍住想要再次抱住她的冲动。
沈如皎轻轻一笑,“想吃什么?”
宋之妧在她面前情绪去得很快,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语气俏皮可爱,“想吃蛋炒饭!”
沈如皎右手扶住下巴,歪头看她,“蛋炒饭,那可能要等好久,家里今天没有煮饭。”
说完转身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
宋之妧跟在她后面,“那就鸡蛋面好了~”
心里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无所谓吃什么,只要是你做的就好。
沈如皎从冰箱中取出一个西红柿,两个鸡蛋,半袋挂面。
见宋之妧步步跟在她身后,“可以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15分钟左右就能吃了。”
宋之妧当然不会白白错过与她相处的机会,此刻更是表示:“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沈如皎没有讲话,打开水龙头洗西红柿。
明亮灯光下,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群星环绕。
宋之妧从厨架上取下来一个碗,拿起鸡蛋往碗延一磕,磕的力量不够大,还有一层膜没有破开。
正切着西红柿的沈如皎听见她的动静,不由得看过去,看着她拿手指把鸡蛋膜轻轻扣开,再往碗延一磕,细碎的蛋壳伴随着蛋液一起流进了碗里。
在一阵寂静中出声:“你先放着,等会儿我来。”
宋之妧噘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碗,把两个鸡蛋壳扔进垃圾桶。
随手拿起一块她切好的番茄放入口中,一阵甜津津的滋味溢出,跟在她后面看她拿着筷子细细挑出鸡蛋壳。
渐渐靠近她,“姐姐你好厉害呀~”
近乎从后面靠住她,身前人听到她的声音一回头,两人呼吸骤然相对。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回头,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一天的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想上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