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城的一众财阀在深夜已被观音城仿生服务员送入套房就眠,楼遗月身为狂欢城城主自然最为尊贵,他在观音城中心临近最高级别法院的别墅区有一栋最高最华美的府邸。
府邸后花园有一片半开半合的莲花池,连随意一颗石子都价值不菲,古怪的是池内没有养任何名贵鱼类,深青色的水面萦绕月色波光粼粼地游动起来,在最微弱的一丝波纹里,一只细长毒蛇探出了头。
莲花池边细竹翠丽微晃,盲眼beta女佣沉默极了,她半屈膝,手捧白袍一动不动,恭敬等候观慈音。
湿发美人从水里走出来,雪白的肩上有水珠细细地往下滑,沿着侧腰、大腿、小腿,再到秀丽冷瘦的后足跟,水珠所到之处那因自三千米高楼坠落而破开的伤口尽数愈合。
他像是没跳过楼,仿佛没有做过任何违背楼遗月命令的事。
披上白袍后,女佣小心翼翼掀起他脖颈右侧的湿黑长发,将omega发情期专用的抑制剂扎进挨近锁骨的那颗艳丽红痣。
“您身上……有别的alpha留下的痕迹。”女佣担忧着说:“城主会不高兴的。”
观慈音今夜接触了两个alpha,一个是被他一刀毙命的任务目标。
一个是红发金瞳的年轻小变态。
小变态具体长什么样子他记不清了,他有点脸盲,如今连最熟悉的楼遗月,他都不太记得长相。
楼遗月?
他唇角微扯,“他总让我接触alpha,我身上有别的alpha的痕迹,他早该习惯了不是么?”
观慈音对人永远都这样一副温顺极了的姿态,他垂首,将白袍上的扣子系到最顶端后指尖微顿,又往下扯开两颗。
这是楼遗月所要求的。
几乎是同时间,在扣子扯掉的刹那观慈音眉心刺痛,他知道是楼遗月在喊他过去。
去这府邸的顶楼。
顶楼大厅梵文密布,矗立起来的都是雕刻华美的上古神佛,楼遗月每每自狂欢城来访观音城,便会在这儿祷告诵经。
四面八方尽数布满华丽无比的玻璃镜子,楼遗月又请颇负盛名的油画大师在地面这透亮到毫无遮挡的镜面添绘了圣洁的莲花图纹。
莲花是浮雕形态,微微凸起的如白骨寒冷质感。
观慈音在门口提起白袍层叠如雪的摆尾,而后他褪了木屐,只着一双棉白的袜进了大厅,他头颅轻垂,乌黑半湿的一抹长发勾住纤细后颈,美人的腺体再度被信息素阻隔贴严丝合缝遮挡起来,谁也没资格嗅到。
除了楼遗月。
“慈音,过来。”
楼遗月坐在大厅尽头的最高处,他穿了一袭玉白手工唐装,四十多岁了,一张混血面容也依旧优越,比年轻财阀多了沉稳,比白手起家的贫民多了矜贵疏远,生得真是俊美,眉深目阔唇间噙笑,被圣洁的光普照,却有那么短短一瞬这笑意是虚伪淋漓的。
观慈音的足尖先是轻踩地面莲花的花瓣最边缘,而后足底才轻轻落在黛绿莲心,每走一步,身后便有一枝摇曳波光的莲花在镜面晕染出淡粉色的影。
步步生莲。
他跪在楼遗月的脚边,慵懒乏倦般,慢慢蹭动楼遗月毫无知觉的膝盖。
“死了吗?”楼遗月淡淡问。
“嗯。”
楼遗月拿起做工精美的烟杆儿,直接拿尖端撑开观慈音的嘴,慢慢地搅,“你和他接吻了。”
观慈音抬眼,一双蛇眼以疼痛的意味睁大,他轻轻摇头,舌尖被烟杆儿压住硬生生从唇里被带了出来。
舌根那莲花刺青还在。
还是处子。
但楼遗月还不放过观慈音,他俯身以庇护的姿态将观慈音遮挡,宽大温暖的掌心像摸猫崽似的摸着观慈音还湿着的后颅。
“可是你身上有别人的气味,和我很像。”楼遗月细细地想,到底中年了,连想事情都这样慢,“啊,是阎玫,他从战场回来了吗?”
“你和他见面了?”楼遗月危险地捏住他的下巴,“带着这么浓的alpha信息素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上床了呢。”
阎玫。
是谁?
为什么我和他上床,你会这样生气?
“先生,我不认识阎玫。”观慈音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楼遗月的机械义眼微微移动,语调乏味,“他是我的儿子。”
观慈音这才有了点反应,他依旧温顺跪坐,脸颊被楼遗月的手指慢条斯理抚弄。
观慈音像个妻子似的细语,“您收养了很多孩子。”
“都不是你生的。”老男人惯会调情,偏偏又总是正人君子的作态。
观慈音指尖微蜷。
“阎玫是我最优秀的养子,他从十六岁便率领狂欢城军队与异种战斗至今,他百战百胜,是狂欢城的英雄,我亦引以为傲。”楼遗月收回目光,“但遗憾的是,他的异能最近受损了。”
“他的异能太过强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需要有人贴身安抚,慈音,你最会照顾人了不是么。”楼遗月坐在神佛中央扣动腕骨佛珠,青山般的色泽在观慈音眼前如烂透了的沼泽。
“我不喜欢,照顾小孩子。”观慈音说。
“阎玫已经二十岁了,个子很高,已经长成了男人,男人需要有人照顾一切,不管是床下,还是床上。”楼遗月以这慈悲怜子的模样睥睨观慈音,带着昂贵疏远的檀香。
“我会把你送给他,慈音,杀了他——”楼遗月俯身吻了观慈音的额头,唇微动,字字无情残忍。
“但在那之前,你要怀上他的孩子,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命令,在那之后,我可以给你自由……”
观慈音骤然抬头!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浑身的血液都急速冰冷却转瞬滚烫!
阎玫。
阎玫。
观慈音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像是终于找到了救世主。
**
翌日。
观音城军事基地外被紧急开出一条绵延数千米的空道,两侧灯塔之上是装备森严的侦察兵高高架起狙击枪,镜头内严防死守,防止任何异样出现。
深夜下,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高空之上骤然掀起狂风悍厉,一架狂欢城军用直升机带着刺耳轰鸣急速迫降,一群穿着顶级作战服的特种兵不稀罕观音城特地准备的停机坪,嘻嘻哈哈戴上护目镜直接从千米高跳下来“哐”地一声巨响猛地砸塌地面几辆s级装甲车!
——轰隆!
在外交官们面如土色的死寂里,狂欢城几位特种兵毫发无伤从废墟里站起,他们将观音城特级邀请卡随手丢给一位漂亮的女外交官后便径直闯入基地。
他们来这儿是找人的。
找他们那因在战场负伤致使异能失控、被城主留在观音城接受治疗的儿子。
也是他们特种作战部队的队长。
阎玫。
阎玫的私人训练场在地下十九层,每一层的下降过程中,电梯外红外线激光会配合人工智能加密运算彻底消杀一切可疑入侵者与那些无休无止、寄生人类抵达浮空城进行杀戮的深海异种。
现在没有异种,这帮特种兵却陷入神经紧绷的备战状态。
“老大自从上回被个异种掏了脑袋,异能就失控了,每回一使异能就六亲不认到处放火……妈的差点把我老家给烧没,狂欢城治不了他的病,城主就把他送来观音城,想看看能不能治,但我估计,悬——”一人视死如归道。
“他现在就在训练场治病……嘶,别又在乱放火——”另一个人已经把防火盾牌拿出来到处比划了。
还没比划完,防弹玻璃电梯刚到训练场门前,训练场内直接就伴随人群惊呼与枪弹爆炸的声音哐啷啷地烧了起来,而后霹雳乓啷一阵乱震,大门“哄”地一下被炸碎了!
擦???
老大搞这么猛不要命了!!!
在漫天如刀子似的碎片里,一群特种兵还来不及反应,一只周身焚烧出五百度高温的巨型火狼便脱离控制跑出来,一跃而上俯冲嘶吼,然后朝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日!老大管好你的狼崽子啊啊啊啊啊!”他们大喊!
alpha从天降落,像一道最耀眼最璀璨、又最为张狂的日光,直接一刀挥下来把狼头哗啦一下砍断!
——啪嗒。
训练场的大门尸骸还坚韧不拔立在废墟里,alpha的军靴沉重压在地面,他单手提起一把军刀,肩上扛着一架重达200斤、足以令一艘军舰瞬间爆破解体的机关枪慢慢朝这群特种兵走来。
alpha有一具非常高大的男性身躯,穿了狂欢城特种作战部队的军装,更显健硕、凶猛、年轻,面部轮廓哪怕被漆黑不透光的外骨骼机甲覆盖住,也能看出其英俊与贵态。
抬枪时面罩的缝隙间丝丝拉拉冒出浓白雾气,像烧灼的烟。
“哟,是你们啊,来找我玩的?”alpha歪了歪头,外骨骼机甲面罩迅速褪下,露出血红的发,鎏金的眼,鲨鱼齿如森森白骨,有种吊儿郎当的乖张,又极度游刃有余,肆意散漫。
军刀刚杀了由他异能幻化而来却失控了的狼,被他握在掌心擦拭,还燃着火滴血。
“卧槽老大!!!大帅逼!救命恩人!你救了俺滴命哇——”特种兵里一个娃娃脸少年嘴一瘪,直接双眼含泪跟见了爸爸一样朝阎玫跑过来。
阎玫白眼一翻,侧身躲过了。
娃娃脸“哐”一下子撞进了铝合金墙面!
阎玫耸了耸肩,转身朝在角落等他的医师走去。
他的异能刚刚失控吓坏了观音城军事基地的医师,医师提着医箱给他治疗时双腿直打颤。
治疗时阎玫不安分,翘个二郎腿在那哼歌,歌土得要死他还自得其乐。
部下们坐在阎玫旁边,娃娃脸凑得最近,眉眼戏弄对阎玫说:“老大,这么开心???在观音城有艳遇了?”
“艳遇?嗯……让我想想。”阎玫闻言摸了摸下巴,他思索片刻,而后抬眼一把勾住娃娃脸的脖子猛晃,牙尖微露,有种逼人的俊美。
他在娃娃脸的咳血声里笑嘻嘻道:“你觉得一个正义凛然、见义勇为的二十岁纯情alpha于昨天深夜以身试险从三千米高楼跳下,只为救一个不知道脑袋抽什么风玩跳楼的omega结果被omega恩将仇报一腿踢到下巴脱臼短暂昏迷——这惨绝人寰的事,算艳遇吗?老子又不是m!!!”
一片死寂。
没人敢回这祖宗的话。
生怕祖宗又来一次异能失控,直接把观音城给烧了。
正当众人战战兢兢当鹌鹑时,有个不怕死的仿生机械人进来了。
它来传达狂欢城城主楼遗月,也就是阎玫父亲的命令。
楼遗月让阎玫一会儿回府邸见他。
还有观慈音。
“一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阎玫抬手碾碎机械人的头,而后才想起机械人的下句话。
“观慈音是谁?”他问。
“您父亲那位……那位夫人……额,小情人?额,您的小、妈?”部下措词回答。
传闻里观慈音楼遗月,也就是阎玫父亲的小情人,也许是大人物人到中年□□熏心了,不仅把人从贫民窟救出来,还跟观音城城主举荐他成为大监察官,连带那独一无二的击毙权。
这种权力连阎玫都无法得到。
“小妈,是么?”阎玫想了想,有点嘲讽的意思,他仰首,傲慢地舔了上颚,“贫民窟出来的,有什么资格当我小妈?他要真想过门,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吧。”
“毕竟狂欢城的下一任城主是我,父亲那死瘸子现在都老了,赶明儿一入土,那个叫观慈音的,不就又是随风摇摆的可怜小白花了么。”
部下们不敢搭腔,他们这队长平日里虽是个浪荡痞子,但一严肃起来,那血锈味的alpha信息素伴随火系异能的压迫足以让他们这批狂欢城精锐特种兵胆寒腿软。
末世降临,阎玫这种出身好、长得好,还觉醒了异能的顶尖alpha,在哪儿都是王者。
“装什么哑巴呢?走,跟我去见见那把我家老头子迷得要死的大监察官,大把年纪还玩异地恋,我也是服气。”阎玫站起来,一把拔了小臂上的输液管,五指收拢,咯吱咯吱地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