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醒来时身体的疲乏与疼痛都随着噩梦消失了,鼻间是熟悉的淡淡烟火味。殿中红烛燃尽,留下了一滩泛白的蜡泪,肆意的攀附在鎏金烛台上。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随意在桌上找了一杯凉水润了润,琢磨出一点蜜糖的余香,仿佛她的气息还萦绕在唇边。
推开门出去,荧果然侧对着他坐在神座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在小憩。若是睁开眼就能回到她身边,那受伤也就没那么可怕。
“荧,是你带我回来了吗?”
他走上前去,弯下腰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浅眠中唤醒。
“恢复的真快。”
她没有预想中的欣喜或是担忧,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再看一间顺利出炉的作品。
金鹏压下心里的不安挤出一丝笑容,“你……还好吗?”
“不太好。”
他立马蹲下捧起荧的手,仰头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是心病,”她摇了摇头,牵引着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胸口上,“金鹏,我太寂寞了。你陪我玩玩吧?”
两缕松散的长发慵懒的披在肩头,她眼神迷蒙,如同染上了清晨的雾气。铠甲筑起的坚锐城防顷刻为她敞开了门,他喉咙一阵酸涩,艰难的咽下滚动的热浪。
“不……”
冒充她袭击驻军的人还没有找到,她的处境还十分危险。飔飔晚风浸得他后颈一凉,瞬间清醒了不少,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为什么不呢?”她语气很是温柔,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沉寂,“会很快乐的。”
他却铁了心不再受她蛊惑,后退半步道,“我还有未尽之事。”
“是不是有一天我与他们为敌,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对面,杀了我?”
荧还歪倒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摩拉克斯是值得追随的君主,他会是平定天下神明。我无法同他一样救苍生于水火,但至少可以守护尽可能多的人。”
他只当她是赌气胡言乱语,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真是可惜,你是我的眷属,就算为他舍生忘死肝脑涂地,也只能落得个心术不正的罪名。”
她似是惋惜般长叹一口气,“你心意已决,是吗?”
“是。”
他目光澄澈清明,隐隐有斩灭妖邪的锐气。
“哪怕我求你回头,你也不会改变了,对吗?”
金鹏皱了皱眉,以为她是嫌自己两度重伤而有些不耐烦,软言哄道,“我答应你,一定保护好自己,也一定会保护你。”
“可是在你心里,还是保护那些弱小的凡人更重要。”
他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苍生与她,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意义。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凌驾于他自身之上。
“替我做一件事,其余的,我便不再过问了。”
没想到荧突然松了口,金鹏欣喜的点点头应下,声音也高扬起来,“是什么?”
“猎梦。”
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谓猎梦,便是马尔法斯那饱受诟病的邪术。神庙被焚毁后祟之魔神再无人问津,她也没有什么使用过这种术法。与金鹏相伴后,她更是彻底断绝了食梦修炼的路子。
“你怎么又动了这样的念头?”他震惊之下不顾一切的斥责道,“是比勒斯煽动你的吗?这种损人利己的邪门歪道不可信,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她散漫的拢了拢碎发,坐起了身,“不做也可以,即日起你休想踏出殿门一步。摩拉克斯那边,我去替你收尾。”
他心头一跳,急声问道,“你去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她轻蔑地抬眼看着他,“那些凡人说,我偷袭驻军,而你是我派去的细作,我们都是岩之魔神的敌人啊。”
“他们视野有限,我会想办法解释清楚的。”他不在意虚名,却不愿让她背负莫须有的骂声。
“只怕你愿意解释,他们却不一定乐意听啊。金鹏,你还是不了解人。”
人类微小如蝼蚁,却也妄想着弑神。三人成虎,任他如何否定,人们也只会偏信自己心中的事实,叫他无可奈何。
他固执的摇了摇头,“未至绝路,我不会放弃,也不会答应你猎梦取乐的。”
“那我就换一种说法,这是主人的命令,眷属必须遵从。”
膝窝传来一阵剧痛,他脱力的跪倒在地,四肢由她随意摆弄,呈出一种卑微讨好的姿态。他被迫抬起下巴,将满口的惊怒吞回肚子里。
荧倾身上前,眼里满含冷调的轻佻,抬脚点在了他的右肩。酥麻的感觉瞬间在他僵硬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扶住她纤细的脚踝,更深的踏入心底。
“金鹏,你没有资格拒绝。”
如同初见时那般,她用一点点温柔,骗来了他的全心爱意,又毫不留情的将金羽寸寸碾碎,随手散在风里。
【马尔法斯,你需愧悔。】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 ??最近在修正前沿章节,顺便开了新坑想把之前写的文章改动后搬运过来,所以这篇的更新时间会拖到下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