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荀旸收拾穿戴一番,带小元子及柳连往许宅去了,另备了支上好人参。
因柳连此前是许宅的侍酒儿郎,走在路上恐有不便,荀旸便让他上一同乘车。柳连惶恐,称自己身份低微,怎能与爷同乘,断断不敢逾矩。
“哪那么多规矩!” 荀旸让小元子和柳连一同上了车。
那晚柳连“铺床”未果之后,荀旸私下便没见过他,今日再见,柳连拘谨外,多了一丝忧虑。荀旸料柳连疑心此次是将他送回许宅,便道:
“我们这次去许宅,是与许公子商议生意上的事情。既然我们同许家讨了你来,定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放心好了。”
“爷救柳连于水火,如再生父母,此恩此情,没齿难忘!” 柳连忙谢过,伏地就要拜,奈何车内空间有限,谢得手忙脚乱。
“在这里,没那么多礼数。”荀旸忙让小元子扶起柳连:“听闻许公子是因姬妾病了,才缺席云乐楼的中秋宴饮。到底是位怎样的姬妾?”
柳连略想了想道:“除周大娘子外,许公子确有几房姬妾,只听说许公子往日并不耽于后宅,其他的……柳连身份卑微,能知道的就不多了。
不一时,马车已至许宅门前,门上小厮将荀旸等请进前厅。过了一盏茶功夫,才见许泽急匆匆从里面迎出来:“荀兄,见谅见谅!刚从内院过来,贱内卧病,方才服过药。耽误了出门相迎,见谅!”
“许兄说哪里话,你我之间何需这样客气!不过许兄与嫂夫人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啊!不知嫂夫人……”荀旸特意请柳连将带来的人参捧过递上。
许泽让人收起来,全程未看那柳连一眼。只向荀旸道了谢,说些破费之类的客套话,道内人只是偶感时疾,大夫来看过了,叮嘱吃上几剂药休息几日就好了,无大碍。
客套一番,许泽请荀旸就座,不无惋惜地道:“自己听底下人讲,昨晚云乐楼的明月宴盛况空前。荀兄布置的玻璃,更是大放异彩。自己没去成,实在是可惜!”
“无妨,一应中秋的玻璃招牌装潢,还要挂一段时日。许兄得空再去看,也是一样的。” 荀旸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递给许泽。
许泽接过翻开,一脸疑惑:“这是?”
荀旸恭敬施了一礼:“先向许兄赔罪。此前说我们两家合作方案,要晚些时日告知。其实在等的,就是这云乐楼的明月宴。因为与云昶云兄有约在先,宴会不开,我这边不能对外透露。所以对许兄有所保留,万望见谅!”
许泽忙还礼:“荀兄,言重了。这明月宴已将荀氏玻璃的名声,在京城传播开来。不知我们这合作的第一步,当如何走?”
这合作规划,荀旸细细斟酌了很久,在家时也同林靖做过商议。他翻开带来的册子翻开,将从B端生意做起、最后影响C端的经营策略,细细讲与许泽听。
上次宴饮时提及,有商家的地方就是“战场”。指的是先搞定京城的商户,通过这整日挂在门前的店铺招幌,辐射影响往来京城百姓。虽有云乐楼的成功例子摆在那里,毕竟能去云乐楼的人群有限。若以许家和荀家的力量,去传扬这玻璃之名,很是需要投入一些时间和精力成本。如果京城数以千万计的商铺招幌,全部换成了荀氏玻璃,日日夜夜悬挂在那里,影响之人,又何止千万!
“所以,我们这‘破题’第一步,就从商铺招幌做起。许兄,意下如何?”荀旸目光坚定,将册子向许泽面前,推了推。
“荀兄啊荀兄!”许泽听得双眼放光,直接跳起来惊呼,“如此绝妙主意,是如何想到的!荀兄简直是天降奇才!”
荀旸笑着摆摆手:“许兄过奖,过奖!若许兄认为这方案可行,那,我们商议合作细则?”
“荀兄稍等!”许泽招呼门前的小厮过来,高声道,“传话出去,今天设宴!最高规格的家宴!”
许泽转身回来,搓着手,满眼期待看着荀旸:“这合作细则,荀兄,快请讲!”
荀旸也不推辞。合作讲的是共赢,双方各有所“出”,各有所“得”。而这“得”中,“银子”倒是其次。荀旸先开出价码,最终银利“四六分”,荀家四,许家六。
许家拿大头?!
许泽过意不去,直呼不合适。这不是店大欺生,压榨合作伙伴么!经营荀家的玻璃,最后自己还要多分银钱。这不合适!
荀旸不以为然。他请许泽坐下,听他把话说完,若听到最后还觉得不合适,如何分账,二人再议。
荀家技术入股。玻璃从材料到技术,再到最后的设计方案、成品安装等,全部由荀家负责;许家资源入股。许泽对京城熟识,商家资源丰富,所以商家洽谈、订单拉进,由许家负责。至于货物运输,荀旸此前吃过亏,不懂其中门道,这一项也需要仰仗许家的资源来完成。
运输一事,许泽拍着胸脯打包票,这个他许家全权管了。只不过这商家订单,应该怎么个谈法,许泽尚没有主意。若是无人来定做这玻璃招幌,如何是好?
荀旸笑了笑,让许泽放一百个心。此次云乐楼明月宴的招幌一挂,其实已经将玻璃招牌的活广告打出去了。相信接下来一段时间,定会有不少商铺明里暗里地前去打听。我们的第一批招幌订单,这不就来了么!
“当然坐等财神上门的同时,我们也要主动出击。”荀旸补充道。
“主动出击?如何主动,像谁出击?”许泽就像听到金科玉律一般,恨不得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荀旸起身背着手,慢慢踱起了步子:“如何主动出击?当然是擒贼先擒王!哪些商家招幌挂出去影响大,我们就从他们下手!第一击,建议从人群密集的核心商铺区的核心商家开始。”
许泽频频点头:“是的!只要茶坊、酒肆、胭脂店、医馆、当铺等核心铺子挂上我们的玻璃招牌,周边的四邻,以及有竞争关系的铺子,哪还敢坐视不理,一个个不争相效仿抢破了头才怪!后续源源不断的生意,不就涌进来了!这泼天的富贵呀!”
“荀兄,还有其他条件么?”荀旸走到哪儿,许泽跟到哪,厅内就这么大地方,却生怕荀旸和这破天的富贵,一不留神就跑了!
荀旸带着许泽,分主客重新落座:“许兄,依我看,我们这玻璃招幌的第一波生意,持续小半年不成问题,后续定有招幌迭代更新的,所以之后的生意也不用愁。但这半年时间,玻璃招幌的经营场地,需要占许氏陶瓷的铺子。许兄,是否可以?”
许泽听出荀旸的话外音:“这都是小事!荀兄是在物色店铺地址吧。”
荀旸也不藏着掖着:“是。既然来京城发展,这铺面门脸,定是不可或缺的。不过京城的规矩大,尤其有行会的各类条条框框卡着。各类流程走起来,三两天是搞不定的。所以,许兄,这就涉及到此次合作的另外一个条件。”
许泽喝了口茶,用吞咽的时间,心中稍稍过了一下:“荀兄,是想让我去商行那边走动走动?”
荀旸恭敬地施了一礼:“正是!以许氏陶瓷在京城的影响力,去商行那边做个保人,或者帮忙牵牵线,相信席行首等应该还是会卖几分面子。若许兄促成此事,荀旸将再让一成银利!三七开,荀家三,许家七!”
整体合作框架,就这么议定了。荀旸与许泽两下相谈甚欢。具体落地细项,不急于这一时,后续慢慢再议。
是夜,许泽大摆家宴款待荀旸。眼见在京城的生意,越来越清晰,宴席上,荀旸也放开多喝了几杯。
酒意正浓,夜色阑珊。荀旸一行驾马驱车,乘月而归。
荀旸挑开帘子,微风拂面,甚是惬意。他抬头望了眼那当空皓月,不知远在栖霞的林郎,此时在做什么。
正走着,忽听小厮一路跑来,高声喊着:“爷!喜报!家中来信了!林郎考中了!林郎考中生员了!给爷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