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前线护士,你是秋意国人吗?”弗晓好奇地问起。
乌衣·穗芊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啦,合卺会不就是为秋意国服务的吗?”
想起明隽还拜托姚卿署长留意馄饨店婶婶的事,弗晓一脸的不置可否。
此时,明隽也从房间里拿了登记本出来,坐回位子,将本子翻到空白一页,她在求助人一栏写下乌衣·穗芊的名字,又问:“骚扰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乌衣·穗芊摇头。
“那他是干什么的?哪里人?”明隽又问。
“我不知道。”乌衣·穗芊又摇头。
明隽皱了眉头,停下笔来,甚为疑惑,问:“你对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啊,这才是可怕的地方,我对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却对我了如指掌。”乌衣·穗芊开始滔滔说起来。
原来,有一个年龄约莫二十岁的男子,从两个月前开始接近她,不管她是在医院上班还是下班回家,外出培训或者同好友出游聚会,都会感到有人在死死地盯着自己,虽然报警却也毫无线索。有一次,在朋友的陪同下,乌衣·穗芊假装甩开跟踪的人,然后折回,和那人才来了一个大碰面。那男子留着桃形的圆尖寸头,眉粗唇厚,一双小眼睛透出慵懒且黏滞的眼神,身材高高壮壮,整个人看上去说不上凶狠,反而有些呆弱。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乌衣·穗芊壮着胆子问。
“我喜欢你,才跟着你的。”男子的嗓音和他的外形一样雄浑拖沓,他一边慢悠悠地告白,一边踏着脚步向二人逼近,道:“如果你答应和我交往,我就把名字告诉你,把我的所有都告诉你。”
这毫无逻辑的话听起来就像疯话,把乌衣·穗芊和朋友都吓了一跳,在此判断的基础上,那男子步步逼近的身躯此刻在他们眼中就如同危险的大象,而她们就是两只小蚂蚁,幸而她们有着足够的安全意识,哪怕被跟踪,也没躲进偏僻的陋巷,而是在商业街人来人往的大道上与他对峙。
“呃,谢谢你的心意,可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再见吧。”乌衣·穗芊瞅准时机明确拒绝,然后飞快拉着朋友跑向最近的公交车站,挤了上去,看那男子没跟上来,她们才放心。
可是这件事并未因乌衣·穗芊的明确拒绝而告一段落,反而是变本加厉。自那天起,乌衣·穗芊开始接到他用不同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脑邮件,甚至于,终于有一天,邮箱里发现了从没有过的告白信,落款是“一个钦慕你的人”。
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反而恐怖得让人心底生寒,电话号码、邮件地址乃至于家庭住址悉数暴露,而多次报警、调查,一无所获,自己对那人仍是一无所知。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折磨得乌衣·穗芊身心俱疲,随后,殃及了她的同事、朋友。最开始,乌衣·穗芊觉得家是绝对不能住了,便搬到了医院宿舍,一个宿舍住六个人,人多力量大,总归是安全一点。
可是自乌衣·穗芊搬到宿舍那天起,每到凌晨两点,宿舍的门就会准时响起三声敲门声,吓得同事们也跟着一起魂不守舍。拜托保安调查,监控却总会被挡住,安排警官蹲守,却蹲不到半个人影,然而敲门声,还是会照常响起。
听到这,明隽默默地将座位往弗晓的方向挪了挪,弗晓顺势挽住她的右手,说:“别怕,肯定是那个男子做的。”明隽抬眸看着弗晓,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个男子而不是别的什么呢?
“对啊,就是他做的,”乌衣·穗芊也附和,“每天早上醒来,门上都会有他留的东西。”每天早上醒来,门口不是鲜花就是面包和牛奶,想退却不知道往那边退,将鲜花扔了好办,但好好的牛奶和面包扔了,就会违反秋意国珍惜粮食的国训,是要被罚钱的,乌衣·穗芊没法子,只得将收到的食品封存起来,想着等到查出那人住址时,再一并还给他。
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晚上照来不误,后来白天也来了,就站在医院的大道上等着,乌衣·穗芊去赶他不走,同事们也赶他不走,保安们去赶,他却狡辩说自己在等朋友,鉴于他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众人都不好对他用强。
之后不论雪天、雨天,他都站在同一个位置,也不打伞,不挪动,有人去劝他,他却说,只要乌衣·穗芊答应同他在一起,他马上会走。
时间一长,传话的人多了起来,越传越多也就越传越错,说他痴心,说乌衣·穗芊无情的人也多了起来,更有许多无中生有、搬弄是非渐渐兴起,同事们深受半夜惊扰,连院长都来过问,责备乌衣·穗芊不好好处理感情问题。从受害者变为施害者,乌衣·穗芊是委屈,更是害怕,无奈停薪留职,准备回家另想办法。但家还是不能回的,乌衣·穗芊搬离了宿舍,又住到至交好友家中,然而当夜,那三声敲门声也在朋友的家门响起了。
“也有很多人劝我答应他,说他对我这样执着、用心,应该不会很坏的。可是,可是……”乌衣·穗芊抱着自己的头,满脑子的郁闷,继而坚定地补充道:“我不能答应,答应了,就是妥协,就是告诉他,这样追求人是有效的。以后他万一再喜欢上别的人,又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明隽对乌衣·穗芊的话频频点头,赞扬道:“对,你很好,说的话很对。我们要做的不是妥协,而是找到他,抓住他,告诉他这样做大错特错。”
“可是,要抓住他,实在很难。”乌衣·穗芊细细回想,虽然近两个月来,那个男子每天都在跟踪自己,但都隔着十米左右距离,自己知道被跟踪,也只在大路上行走。有几次,警察沿路设伏,他却如鬼魅一般,连个影子都没让警察们见到。查了多方监控,那人却似乎知道每一个监控的死角,全都避开,久而久之,警察都怀疑是她出现了幻觉,不愿搭理了。
乌衣·穗芊摊摊手,无奈道:“再看看我身上,没破皮没流血,一点伤害都没有受,他们就算是想管,也不知从何管起。”
“那你有没有去警察局做过犯人的侧写?有画像吗?”弗晓问。
“有画。”乌衣·穗芊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被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弗晓接过来摊开,递到明隽面前:画上男人头型是拉长包子头,寸头,前尖后圆。耳朵小,眼睛也小,粗乱的眉毛是脸上最夺目的部分,尽管是画像,还是不得不赞叹侧写师,连那沼泽一般黏滞的眼神都画得传神,乍一看呆滞,再一看,却有些阴郁了。
“警官们拿着这张画在系统上查,也没查到是谁。又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可以随意张贴到街上。”乌衣·穗芊似乎是累了,背靠到沙发上,重重地叹了几口气。
“你这个时候独自过来,他没有跟来吗?”弗晓想到,万一那男子跟踪她前来,那么这里就危险了。“不会的,我注意到一个规律,他每天三点到六点,七点到八点是没来找过我的,两个月来,从来没有。所以我特意六点钟出门,坐车来到这里。不过,过了八点,他可能就开始找我了……”乌衣·穗芊越说心里越没底,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了,从秋意国到星联城很快,从星联城大门到这里,要走两个小时,那男子八点钟出发的话,应该十点半会来这里,但前提是他知道她来了这里。
乌衣·穗芊早已领教过那人的神通广大,如果他要查,肯定是会知道她来过这里。她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我要走”。
说着,她收拾好自己的包,背回身上,给明隽鞠了个大躬:“对不起公主,我可能给你添麻烦了!”明隽和弗晓都站起来,明隽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是容舒亲王的女儿,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你说他在三点到六点、七点到八点不会出现,我想到一种可能,我父亲每天就是这两个时间段去军营巡视,我在想,他会不会是秋意军的军人,而你又说你曾是前线的护士,会不会就在那时见过。”
“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乌衣·穗芊安静下来,想来想去,翻遍脑海,都想不起来曾有这个男子的脸。
“天色不早了,你确实应该回去,但是现在回去有和他碰上的危险,我打电话请我叔父来带你回去,可以吗?”弗晓建议道。
乌衣·穗芊不解地问:“你叔父?”
弗晓解释:“我叔父是淳同国的普照亲王。”
“我知道,我知道!星联城好多路都是他派援建队来修的。这下我可以放心回家了。”乌衣·穗芊就像在深井中抓住一根向上的绳索,眼里重新出现了希望。
一旁的明隽却摇头,说:“不不,你不能回家,也不要回宿舍,我打个电话给秘书署的姚卿署长,让她给你安排地方住,如果那人真是秋意军的兵士,至少会对秘书署有所忌惮。”她对乌衣·穗芊说完,又转头征求弗晓的意见:“可以请普照亲王送乌衣到秋意国秘书署吗?”
弗晓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他会同意的,我现在就上去给他打电话。”说完,弗晓就出门,乘电梯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