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鬼可以增强魔力，要问吃什么鬼能最快增长魔力，昨晚青木想了一通，无疑是零夭鬼了。

零夭鬼和其他大鬼不一样，喜欢聚集，对食物是吃一口便扔，一手二手的都无所谓，别的零夭鬼咬了一口扔了，自己捡来再咬一口再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样，聚在一起的零夭鬼修为都长得快，很容易就形成一堆大鬼，这么一堆大鬼再被一只魔给吃下去，可真是事半功倍。

只是一群零夭鬼当然不会造成一个镇乃至周边地区男丁不盛，也早就会被阎界发现并施法制裁，所以，应该是一个魔强行抓来一群又一群的鬼，逼着他们修千杀道，成为零夭鬼，然后吃掉，一波起又一波灭，纵然阎界有所察觉，终究追查无果。

“对对对，就是她，硬要我们吃死胎，嘴里塞不下了还要塞，要不是昨晚看见她把几个大鬼给吃了，我们还以为她是为我们好呢！”

被困在网中的一只零夭鬼哭叫道，挤在一起的同类也都泪流满面地应和。

“我们原本只是孤魂野鬼，并不想害人，被她硬抓了来，天天没完没了地吃死胎，恶心死了。”

“呜呜呜，哪里见过这么狠心的女子”

“真是女魔头！”

……

众鬼被勾起了伤心事，都纷纷抱怨起来，企望青木能为他们做主。

“闭嘴。”青木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抬起右手掌，止住他们的话头。

孤魂野鬼向阎君喊冤，却不知自己处理完风骤之后，也会处理他们。

“这么多年不见，你是去修魔道了？为何？”青木突然有些痛心。

“为何？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仿佛为了说这些话，风骤使尽了力气，她盯住青木，“当年，若非看了你的手，我也不会——”但她继而又停住，缓缓地移开了视线，一脸的默然。

“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吧。”她闭上眼睛。

“真的是因为我？”青木不是在问风骤，而是在问自己，她本以为，风骤的出现，可以洗脱自己背负多年的罪责，但终究，这罪责还是要落到自己身上来了。

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

“怎么了，疼吗？”不萌看见青木把手放到伤口处，便蹲到她身边来问。

“没事，”青木把手放下，看着不萌，“姐姐有收魔的符咒在身上吗？”

“给，制魔符，将魔变成巴掌大的纸片人，封住魔力。”不萌拿出一张画法复杂的黄色符纸交到青木手中，青木往风骤额头一贴，她便变成了小小的纸片人，被青木收入了袖中。

青木继而起身，又把阎君剑拿出来，走到风骤被挑出的脊骨前，剑尖一指，那脊骨就碎成了粉末，被阎君剑吸入了。

她继而走到那群零夭鬼面前，向天抬起左手掌心，那金网便缩小缩小，成了一个小小的网兜，盛着几十只鬼，落到青木掌中。

不萌原本以为青木是要暂时将他们收伏，然后带回阎界处置，却只看青木的掌心亮了亮，那网就空了，本来充满金网的鬼，瞬时全数消失了。

“怎么——”怎么不见了？不萌疑惑，但没问出口。

青木将金网揣回怀中，然后向不萌展示了自己的左手掌，一个弑魂阵符亮在她的手心，然后暗下，恢复平常的掌心纹路。

就算青木没作什么解释，她也懂了，那群鬼，已然被灭了。

接着，青木和不萌继续在这家诊所里翻翻找找，又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几十只死胎，为避免后患，青木也用弑魂阵一一将他们给灭了，再处理干净现场，除了厄气，天也差不多黑了。

“好了。”青木拍拍手，和不萌一起走出诊所，往郊园客栈的方向原路折返。

“等等，我还有个地方要去。”青木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停住。

“去哪？”

“要先去下一个地方，将进献给我的新娘领过来。”青木答。

“为何？”不萌好奇，且不问为什么会有新娘献祭，既然是下一个地点，为什么今天就要去？

青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嗫嚅道：“怪我，今天就让袁纯来把钟许带走了，今晚没有人陪我睡觉。”

“为何一定要有人陪你睡？”不萌又问。

“姐姐不知，自前段时间起，我就总在晚上头痛，噩梦频起，实在睡不好，但只要身边有人，就可以安然入睡。”青木解释道。

不萌明白了，是血痕咒。

“但是，你现下不能辨魔，外袍也丢了，很容易被钻空子，太不安全了。”不萌担忧道。

“可是……”青木撇撇嘴，“我在人界修行，不睡觉不行。”

不萌想了想，拉住青木的手，道：“我陪你。”

“但姐姐不是有公务吗？总跟我待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青木想起之前不萌被前辈训斥的场景，很是不忍，就是因为这不忍，她才东扯西扯地，不敢让不萌陪自己。

“不怕，公务是分散的，有公务也是白天，晚上我都能陪着你。”

青木于是答应。

回到房间洗过澡后，两人坐在床上，看着青木背对着自己，正往身上撒药粉，不萌问：“尊上大人只教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防身法吗？”

青木把药放好，合好衣服，转头答：“不对，他教我的是鱼死网破法。”

不萌往青木坐的地方挪了挪，坐到她的左边，揽着她的肩，很认真地说：“小六，唯有这个，我最不希望你学。”

不萌还想再说些什么，青木却正色起来，看向她，很郑重其事地道：“姐姐慎言。”虽

然看上去是少有的严肃，但语气温和如常。

青木并不是生气，而是本能的警惕。

不萌这样身份卑微的低阶冥差，在自己面前否定冥帝，是大胆，大不敬，实为不妥。

“可……”不萌看见青木警觉地环顾着房间四周，明白了她的顾虑，只能止住话头。

“姐姐不必担心，”青木把腿盘起来，对着不萌坐着，一脸轻松，试图宽慰不萌，“我早已死过一次，并不会那么容易再死一次。”

内有法力修为，外有高位重权，为冥府所看重，死对于青木而言，反而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我不是说死，”不萌也将腿盘到床上，和青木膝盖碰到一起，“我是说，你要好好珍惜自己，不要总是受伤，哪怕是破一点皮，流一点血这样的小伤，你都要小心避免。”

从余地那里听说来的万竹穿心，再到今天亲眼所见的对阵风骤，青木伤人同时伤己的行为，显得频繁而自然，胆大而妄为，这种危险的势头，是很应该被遏制住的。

青木一下感觉心里酸酸软软的，说不出话来。

不萌将她的手拉过去，握在手中，小心地抚着，想起之前在青木身上摸到的道道伤痕，外露的手和脖子以上估计是少有的完好之地了。

但青木好像愣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萌小幅度地上下晃动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不说话？”

青木回过神来，看着不萌。

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在冥界几百年，在冥帝和十大护法的教导下逐渐忘却了自身的重要性？

说自己无论对阵幽冥府中的哪一位时，若疼惜自己，避伤、畏伤，不尽全力，最后一定是惨败，且重伤。但倘若豁出去了，不顾血肉支离、撕裂，不顾衣物沾血乃至破烂，反倒能赢？

说不顾惜自己，不放过敌人这两条准则已经不加折扣地实践了近乎七百年？

不，不能说，自己至今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狰狞，对着疼惜自己的不萌说出来，如何舍得？

但不说，不萌也未必不懂，掌权者的向上之路，哪有一帆风顺的。

但世人皆追求强大，是因为强大可以避免伤害，怎么偏青木是个傻的，非要把刀枪往自己身上引？她向青木伸出右手小指：“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这个架势，青木在人界见过，好像是人界的儿童立誓时所用的仪式，便循着记忆中孩童的样子，勾住不萌的小指。

“先答应我。”不萌认真地看着青木，等着她的回应。

青木看着不萌这副自己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笑着点头应“好”，管它能不能兑现呢，先答应再说，反正又没人监督。

“拉钩上吊……”不萌勾住青木的手左晃右晃，口中念念有词，“一千年不许变！”

青木看着不萌这一脸虔诚的样子，忍不住“科科科”地笑起来，在听到“一千年”这个词之后，更是笑得床都有些抖了。

“哎呀，认真点。”不萌拉定青木，让她不要笑得那么欢，两人大拇指贴在一块盖了个章，便算立誓成功了。

“好啦？”青木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不萌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仪式结束，两人松开彼此的手后，不萌挪回原来的位置，面朝青木这边侧躺下去。

青木则把自己的大枕头立起来贴着床头板，然后从放在床头柜的锦囊里拿出一本有着明黄色书皮、看上去颇为古朴的线装书，捧在手上，背靠枕头，舒舒服服地看了起来，可爱的小食指还不时在书面上划动。

“在看什么书？”不萌饶有兴趣地问。

“这是我托袁纯帮我找的有关符咒的书，我不擅长伏魔之道，所以想在这次修行中，抽空学习。”青木平静地答。

不萌却深感意外，一下坐了起来，夺过青木手中的书，快速地翻了几页。

不是。不是这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