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卧在榻上的‘常羲’猛地起身。
她看着庭中对立的两人,一个是她高高在上的羲和姐姐,一个是狼狈不堪,跌落在地,与自己的容颜一般无二的‘骗子’。
她们两个人,说的字字句句,‘常羲’都听的分明,可怎生,却越发的,有些听不懂了呢?
她不解的,连忙环住一旁羲和的臂弯,眼中盈满了不解:“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冒充我,她是谁?还有,她说大家都死了,是怎么回事?”
“她说帝俊死了,凤娥皇也死了。还有晟旭,这不是咱们给你的孩子取的名字吗?”
姐姐自从怀了孩子以来,一直在日御宫里温养,显少出世。
普照万物的重责,便全落在了太一和帝俊身上,帝俊的重心都在处理神界的政务上,所以太一在天空当值的时间较长。
今日的一切,来的着实诡异,先是帝俊在凡间与凤凰族的公主成了婚,到姐姐莫名其妙的出现却丝毫没有申敕指责帝俊的样子,反倒是,直接就将她带走。
如今…
又有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出现了…
“常羲,让我告诉你真相!她不是羲和,准确来说,她从后世而来,根本不是你…”下一秒,未等常羲再说出更多的真相,她的身体,已经整个被羲和凌空捏起。
“你若再说一句不该说之言,常羲,我就…”
常羲闻言,却是凄艳一笑:“哈哈哈,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一切,都被你毁了,你回到过去,是打算,要第二次灭世吗?”
“灭世?这八荒六合在我眼中算什么,你嫉妒了,对吗?常羲,你嫉妒我和她之间亲密无间,缱绻深情。所以,你才会破界而出。你不是说,凤娥皇那贱人死了,你就永生永世都不在与我相见了吗?怎生我灭世之时你不在,我和羲月儿亲热之时,你却出来搅局?常羲,你又比我,高尚到哪去?”
常羲闻言,登时愣住了,一时间,心绪竟如同乱麻,死死的收着,裹着,绞紧,碾碎。
竟是,刹时,痛的难以言喻。
当看到羲和亲吻旧日的自己,她下意识的,便出言阻止,甚至是,最终破开了几万年前自己设下的结界。
当初闭月不出,永世不见,是她的选择,是她给自己,也是给羲和的惩罚,如今…
嫉妒?
她怎么会嫉妒以前的自己?
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不,她不是嫉妒,她只是伤痛,伤痛难当,因为姐姐的改变,姐姐的狠辣,早已不复最初仁爱美好的模样!
“你不说话了,若我不出现在这里,难道,我要由着她因为那贱人,慢慢的改变心意,最终与我决裂?常羲,你就是仗着我在意着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心。可如今,我已经不再需要你!我已经找到了爱我的羲月儿,她才是那个我最疼爱的妹妹。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哪怕你现在死在我眼前,飞灰湮灭,我也不会为你流一滴泪!”羲和广袖一挥,下一瞬间,常羲整个人,便狼狈的跌落在了地上。
听着羲和恶狠狠的言语,一旁的‘常羲’忍不住心惊。
“姐姐,她说的,都是真的?”看着那个常羲跌落在地,‘常羲’的心,一下子,也跟着也揪在一起。
她们的对话,她听的七七八八,她似乎,也懂了。
可是,怎么会?
逆转时空,回到过去,谁竟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羲和连忙握住‘常羲’的双肩,朗声道:“羲月儿,你叫我姐姐,我就是你的羲和姐姐!是的,她说的是真的。可常羲,我就是羲和,我是那个只要你的羲和,我是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你的羲和。为了你,什么孩子,丈夫,灵力,天后的尊位,我都不要了。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人,好吗?!”
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刚强,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听的‘常羲’心头一乱。
可她还是很快理清了思路。
复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常羲,她逐渐心中明晰了,问道:“所以,你并不是我怀孕的姐姐,我的姐姐,她还在日御宫待产对吗?”
“我就是羲和,常羲,你看清楚,你感知我的灵力。不要回去,不要去管外界的所有纷扰。只有在我身边,我们之间才不会有伤害,不会有背叛,没有痛苦,没有错误。”然而这一次,‘常羲’却猛地退出了她的怀抱。
“所以,真的有两个姐姐,一个还在日御宫养胎,一个就是你,你是从后世而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那种奇怪的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见她连连后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羲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反驳道:“前世后世,又有什么紧要?重要的是,我与你,羲月儿,我们可以永不分离。”
‘常羲’握紧了拳头,最终猛地摇了摇头:“此间事,此间决,我的羲和姐姐,她在日御宫呢!她还在等我呀!帝俊找了凤娥皇做妃子,我姐姐还在孕中,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会很生气的,我要去找她,我要陪着她!”
“对不起…”最终,‘常羲’还是猛地松开了羲和的手,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她走后,羲和感知着指尖的温度,嘴角挂起一抹凉薄的微笑。
那笑,充满了刺骨的寒意与嘲讽。
“哈哈…”
“常羲,她又一次弃我而去了…”
倒在地上的常羲,并未理她,她匍匐在地,紧闭着双眸,似是不想看这荒唐的人世间。
羲和大步凑到她身边,蹲下.身,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与她面颊贴近:“睁开眼睛!”
“可是,常羲,你瞧啊,她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离开的,她在乎我,在乎羲和你看到了吗?她心心念念的,都只是我羲和,只有我羲和!常羲在乎羲和,她们从天地初开,一片混沌开始,一直互相陪伴了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啊,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卑贱的野女人而分手决裂呢?”
“你为什么闭眼?你就不能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改变的吗?常羲,你这不言不语的样子,真让我发恨!你在为谁魂不守舍,是在为凤娥皇吗?”
常羲倏然间睁开了眼睛,寒星般的眸子直视着羲和。
她极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说出的话明明铿锵有力,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有,我没有改变,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你先怀疑我的…只是因为…你,你不相信我了…”
“你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我了…”
“你让我杀害一个从来没有想要伤害别人的受害者!”
“是你一直以为,我和娥皇,我们两个沆瀣一气,是你自己,始终过不去你心里的那一关!”
滴滴豆大的泪,瞬间顺着她光洁无暇,倾绝天下的容颜上滑落。
那几滴晶莹剔透的珠泪,便仿佛像是一颗巨大的陨石,瞬间把羲和砸个正着。
她哭了…
她们姐妹决裂的时候,她没哭。
凤娥皇死的时候,她也没哭。
羲和亲手将所有的人推入炼狱之时,留给她的,也只是常羲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如今,过了两万年的光景,这石头竟然也有了感情了吗?
羲和的手,下意识的一松,瞬间她决然转身:“常羲,若你一心为我,心中只有我,我又怎么会怀疑你?你说你没有因为凤娥皇改变,我只要你杀了她,你却因她与我决裂。你还说你没变,常羲,一切的一切,早在你为了她改变的时候,就都变了。”
常羲连忙解释:“明明是帝俊骗婚于她,她也因为我的憎恨所以被我施了诅咒,生下的孩子也是个拥有三个头颅的怪胎,不容于神界。她已经够凄惨了,她已经离开神界了,你为何还要去逼迫她,要她死?羽瑶是她的女儿,何其无辜,被你用琼花做了局,害得她们相爱不能相守。晟旭十个是你亲儿子,你却令他们十日齐出,造出滚滚的业力,连着神界,也转瞬倾塌。一步错,步步错,凤娥皇她没错,我也没错,我是偏心于你,我是与你一起长大,我们感情不是旁人可比。可是…”
“我不要听你的可是,你的可是,便是你为了他们,与我为敌。我听够了,听厌了,帝俊舍弃我无所谓,可是,连你,你也舍弃我,你也因为凤娥皇与我决裂。杀了她,你便再也不见我。那好,我杀尽天下人,我让混沌重开,天地崩塌,天地重启,我去找曾经的常羲。这一次,你记住,常羲,是我不要你了!”
常羲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她踉踉跄跄的起身,绕到羲和身前,朦胧的泪眼与羲和包含着无限愤怒的眸子缓缓对上。
“你何时要过我,何时考虑过我的感受…当年我们一夕之欢,还是无法让你取信。你与我交颈之后第二天,便要取娥皇的性命。你屡次下手,后来又趁我怀着嫦娥的时候,让她灰飞烟灭。是你违背誓约,是你背信忘义,羲和,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你一再威逼于我,让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既然那么恨我,说我背叛了你,又有了那个她代替,那你为什么不行行好,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常羲的疾言厉色,让羲和的心神一阵恍惚。
她似乎,已经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遗忘了,那样久远而又美好的记忆,到现在想起,她仍然感觉到梦幻与不真实。
可胸腔中的怒火,始终还是无法纾解的。
只因为,常羲与她合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放过凤娥皇,所以,在她心里,又多了一条凤娥皇必死的理由。
羲和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染了亿兆生灵鲜血的,满是罪恶的手。
忽然,她的声音十分的飘渺:“杀你?不,你是我最疼爱的人,我怎么会忍心杀你?常羲,我们就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我们看看她回到天宫,她们两个和凤娥皇帝俊之间,又会发生什么吧。重来一次,她还会喜欢凤娥皇吗?”
常羲连连摇头。
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凤娥皇,她对凤娥皇从头到尾只有同情,只有怜悯,只有愧疚。
常羲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
“重来一次,常羲一定可以回到羲和的怀抱,不管是她的,还是我的,只要不是凤娥皇那个贱人,我就都成功了。”羲和大笑着,随即卷起地上的碎玉簪:“自此你再也没有了禁锢,常羲,陪我好好看着一场大戏吧。我能杀凤娥皇第一次,我就可以杀她第二次!”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不可以这样。”
“你越不让我做,我就偏要做,不止如此,我还要现在杀了凤凰族满族,常羲,你能耐我何?”下一瞬,常羲只感觉自己被一阵大力席卷,紧接着,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随着羲和,一并飞离了这凄清的清辉殿中。
两人翱翔在天地之间,感受着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羲和的身体化为一道炙热的流光,登时,向着丹凤山的凤凰一族而去。
“姐姐,不要,我求求你,姐姐,不要滥杀无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战场回到了大羲和和大常羲…
常羲究竟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媳妇是吃软不吃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