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城冬季的气温低,洋洋洒洒的大雪未曾停歇,地上的积雪厚。
时昭带江漠出来,记住了给江漠裹上羽绒服,穿上袜子,但好似不小心忘了给江漠穿鞋。
酒醒后的江漠又成为了一块撬不开的冷玉,他拒绝待在时昭的怀抱里,穿着白袜子的脚踩在雪地里,几片飞雪沾上江漠的眉眼,让江漠的质问变得更加不近人情。
没有人会在发生火灾后去怀疑自己的合法伴侣。
更何况,会有哪个疯子干出来烧房子的事情?
“哥哥,这场火灾确实是因为我造成的,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给哥哥煮醒酒汤时接了一个项目竞标电话,聊的时间有些久了,再出来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什么时候骗过哥哥,哥哥为什么不相信我?”
时昭的眼里充满了受伤。
每当时昭用这样的眼神看江漠时,江漠总会想起那只被小孩围攻的猫,明明是臭老鼠一样的坏东西。
江漠在寒风中沉默不语。
他没有办法信任时昭,他面对时昭时从来都没有具备主动权。
但站在他面前的时昭看起来这样的难过,让江漠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坏东西。
江漠败下阵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仔细回想,时昭没有理由会烧房子,退一步讲以时昭温和的性子,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江漠努力忽略自己心中的异样感,极力的去说服自己。
“没关系,哥哥不用道歉,只要哥哥不厌恶我,我怎么都没有关系,哥哥冷了吧,我忘了给哥哥穿鞋,”时昭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叠成正方块,他蹲下去,将羽绒服在江漠面前铺好,仰头温和道:“哥哥踩上来吧,脚一直在雪地里,会冻伤的。”
时昭脱去羽绒服后,穿得并不厚,只有一件微不足道的白色毛衣。
“你自己穿,我不需要。”
“哥哥不需要,那就让它在这里躺着吧。”
江漠扫过地上被弃之如敝的羽绒服和站在风冻得哆嗦的时昭,最终踩上了羽绒服,又是这样,时昭永远有他自己的方式逼着江漠去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时昭见江漠愿意了,立刻蹲下来帮江漠整理,他用羽绒服严密的将江漠包裹,但他自己的手背已经在雪中见了红。
江漠眉头稍皱,沾在他眼睫上的雪花融化,冰冷的水痕打湿江漠的长睫。
他低着头,能清晰的看见时昭沾雪的头顶和分明的下颚。
江漠看不懂时昭,他不清楚时昭对他包容的下限落在哪里,也许时昭真的爱那个白月光爱到疯魔了,对他一个赝品也能付出千百倍心思。
不知是不是因为冰雪太冷的缘故,江漠的窒息感加重了几分,他不愿再看时昭。
这场大火来得突然,但胜在挽救得及时,火势控制在了江漠的公寓内,并未波及到邻居。
江漠执意要上去看,时昭陪着江漠。
公寓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半分模样了,两把烧焦的椅子在废墟里扭曲的拥抱在一起,断墙与断墙之间是被烈火吞噬掉的生活。
这是江漠唯一的家,是江漠从未拥有过的家,即便这里冰冷、空旷,但这里是完全独属于江漠的。
无论是他死去的父母,还是成为他丈夫的时昭,都没有权利将他从这里赶出去。
但现在这唯一被抹杀了。
江漠是可以立刻再买一套房子,但他此刻没有了再买房子的力气。
“哥哥,这里暂时不能住了,我们先回锦园吧。今天这样冷,你又吹了风,长久在这里待着会生病,”
时昭准备的一系列说辞还没有用完,江漠已经点了头,“走吧。”
时昭走在前面,江漠跟在后面
江漠的邻居是位阿姨,平时经常和江漠寒暄,她见着江漠出来了,好心给江漠送了双拖鞋。
“这鞋是我给我儿子准备的,但是他工作忙,没时间来看我,现在都还新着,你穿着吧,冬天光着脚冻坏了,父母该心疼。”
他的父母不会心疼他,即使不是两捧骨灰,他的父母也不会在意他冬天穿不穿鞋。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江漠还是礼貌的接过了阿姨的鞋,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江漠挑选的小区环境不错,但是远离市中心,居住在这里的多数是四十多岁的阿姨,他们对娱乐圈不关注,也不认识时昭。
这位阿姨也是如此,但是不认识不代表不会被长相惊艳。
阿姨看向站在江漠身侧的时昭,“这位是你朋友嘛,之前怎么没有见过,小年轻长得可真俊俏。”
“阿姨你好,我是......”
“阿姨,他是我的远方表弟,我家房子烧坏了,去他家住一段时间,我和他平日里没有什么来往。”
江漠打断了时昭的话,他急于和时昭撇清关系,恐惧时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时昭剩余的话堵着喉间,他漆黑的瞳孔暗了暗。
阿姨听见则乐了,“你表弟长这么帅啊,你们家基因真的很好,个个都生得俊俏,”
阿姨将目光对向时昭,极为热情的询问,“你有没有谈恋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阿姨都可以给你介绍,阿姨手上的资源可多啦,要不要我给你看看照片,你选一选?”
这阿姨见江漠十次,十次都会给江漠介绍对象,江漠虽然性子冷清,但是教养所在,江漠每次都很有礼貌,他多数时间会耐着性子等待阿姨讲完,再委婉回绝。
但这次江漠的脸黑了,他的目光比冬天的雪还要冷,声音结了冰:\"不需要,他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阿姨从没见过江漠这副模样,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提了什么不该提的话题。
时昭当即将江漠牵到自己的身后,露出自己戴着婚戒的手指,露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已经结婚了,再看别人的照片,我爱人是要生气的。”
“哦哦,结婚了啊,结婚了好,早结婚。”
阿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才留意到时昭手上戴了婚戒,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戒指的款式极为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面前的两个人已经走了。
这次是时昭开车,江漠习惯性的坐在后驾驶的位置,他抱膝在车上蜷缩成一团,像是柔软的蚌肉突然失去了用来保护自己的蚌壳,空气都能刺伤他。
时昭透过后视镜看江漠漆黑的长睫,“哥哥为什么生气?”
江漠不说话。
他不是很想搭理时昭。
他觉得时昭很吵闹,烦躁的出现在他世界里的角角落落,让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注视着时昭,连屏蔽都无法做到。
偏生时昭不自知,永远用那双漆黑眼睛仰视着他,唇瓣聒噪的说着些什么,让江漠很想咬住时昭的唇瓣,阻止时昭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时昭的话太多了,阿姨才会想要给时昭介绍对象,如果时昭变成了一个哑巴,阿姨一定不会再注意到时昭。
那变成哑巴的时昭还能追到白月光吗?
时昭追不到白月光,他和时昭的婚姻关系永远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让江漠永无安宁之日。
江漠将头埋的更低,于是那一截雪白的脖颈便暴露于时昭的目光中。
时昭不会因为江漠没有回应而生气,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自说十句,江漠一个字都不回答的状态,如果他一天说一千个字,江漠回答一个字,今天就会变得有意义。
“哥哥,如果你是因为阿姨给我介绍对象生气的话,我可以以后出门戴着婚戒吗,这样别人就会知道我结婚了,绝对不会再给我介绍对象。”
“可以,我们离婚,你和别人结婚,你每天办十场婚礼,我都没有意见。”
“如果我们不离婚......”
“不可能,你想困住我一辈子吗?时昭,你很清楚我父母的情况,我厌恶婚姻。如果...如果不是因为...”
江漠的话语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说出口,但时昭明白,如果不是江家出了变故,没有人有机会触碰到江漠,更别说和江漠结婚。
他见过那些向江漠述说爱意的人,下场都很惨,明明前一秒还是朋友,后一秒江漠看那些人的神色就像在看一样脏东西。
江漠不会给予任何人爱他的权利,他像个残忍薄情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万分干脆的宣判那些爱慕者的死刑。
时昭不想做江漠的刀下亡魂。
他不想被判死刑。
可爱是最不讲道理的事情,谁能控制汹涌的爱意。
“时昭,我们会离婚的,对吗?”
江漠很不安,他不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不明白面对阿姨那一刻的愤怒。
他像是溺水的人,又像是茫茫大雪中最后的幸存者。
时昭明白不能再刺激江漠,他回答,“当然,我们会离婚。我不会对哥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哥哥不是很清楚吗,我在将哥哥当替身。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不会爱上了你,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江漠感觉到大雪掩盖住了他的口鼻。
他长松一口气,喃喃道:“这样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