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气氛并没有随着时昭的到来而有所冷却，反而更加燥热。

但大家看似在忙，实际上都竖起了耳朵在关注这边的动静。

何生没有得到江漠的答复，作为仰望江漠最多的人，何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江漠的异样。

时昭来了，他被迫让开了离江漠最近的位置。

常平歌为时昭介绍他的两位主演，“这是何生，弑神里的攻，这为是江漠，弑神里的受，他们两个人很有CP感，时总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发一些一手资料给您。”

时昭的状态应该是醉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漠，包括在回答常平歌的问题的时候，眼睛也在盯着江漠，像饿了十天的疯狗看见了肉骨头，他看着江漠说话，“我知道江漠，我喜欢江漠，”

江漠的手心骤然缩紧，那枚戴在脖子上藏在衣领下的婚戒成了一把针，刺进江漠的心间。

他错开时昭的目光，大脑空白，想不到任何补救措施。

他混沌的想着，如果地球爆炸，他和时昭一起死在此刻就好了。

“我是江老师的粉丝，江老师能给个签名吗？”

江漠的思绪戛然而止，他像是被冰冷的海水淹过一遍，他猝然站起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目光注视时昭，底色是几分江漠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恨意。

他一言不发快步走了出去。

常平歌和何生都没有品出时昭的话中有什么异样，倒是江漠的反应有些奇怪，何生顾不得那些奇怪，他连忙起身追出去。

留常平歌在这里不知所措，他尴尬的赔笑，“抱歉啊时总，我的两位主演喝多了。”

“不是你的。”

“什么？”

时昭的那句声音太轻，常平歌没有听清，时昭站起来，眼底的醉意散的干净，“我还有约，先走了。”

他戴的耳机里传来一句句何生喊的哥，让他很想要做点什么。

江漠没有搭理追上来的何生，他满脑子都是时昭刚才说过的话，他坐上车关上车门，将何生的声音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同时，油门踩到最大。

肾上腺激素随着车速一起飙升，江漠眼睛里的冰山没有倒塌，只是生出了许多尖锐的刺，像缠绕扭曲的荆棘，旁人以为这荆棘是黑色的，却不知只是荆棘沾染了太多的血，铺天盖地的红积压在一起变成冰冷麻木的黑。

这黑几乎完全吞噬了江漠。

因为职业特性，江漠很快察觉到了后面有车在跟着他，他甚至不需要去确认车牌号便知道坐在车里的人是时昭。

在那辆车快要超过江漠时，江漠突然扭转方向盘，两辆车撞在一起，世界发出爆炸声，而后陷入漫长的耳鸣。

如果明日的早间新闻的头条是江姓艺人和时姓总裁相撞身亡，就好了。

江漠趴在方向盘上低低的笑，他越笑越开心，心脏痛死了，却也爽极了。

两辆车撞得不重，仅仅是车的外壳需要维修，时昭快速从车上下来，他第一时间拉开江漠的车门，想要检查江漠有没有受伤，他看见江漠笑的花枝乱颤，时昭坐进来副驾驶，反手关了车门，他钳住江漠的下巴，望进江漠不带一点笑意凉的刺骨的眼睛，“哥哥和那个叫何生的什么关系？”

时昭不问江漠为什么开车撞他，他只关心江漠身边多了苍蝇。

江漠保持着被迫仰望时昭的姿态，车里的空间太狭窄，会给他造成一种时昭离他很近的感觉，他压住内心翻腾的恶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他突然咬住时昭的手指。

江漠用的力气不小，他的嘴巴里尝到了血腥，但时昭的眉头未皱，他用另一只手去抓江漠柔软的黑发，言语重复，“哥哥和那个叫何生的是什么关系？”

“你犯规了。”

江漠的唇边沾染血迹，他的皮肤是那种冷白，这抹红涂抹在江漠的唇边，不像是妖的堕落，更像是天上谪仙被胆大妄为的妖孽给玷污了。

“哥哥和何生是什么关系，求哥哥告诉我。”

“他爱我，时昭，就想你爱你的心上人一样。”

“哥哥呢，喜欢他吗？”

时昭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但他抓痛了江漠的头发。

江漠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成为时昭独占的月亮。

他和时昭维持了三年的平静，不知何时开始逐渐崩坏了。

可能是江漠作为一个正常人，终于在这三年里，被时昭逼成了另一个怪物。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时昭，你一早就知道答案。”

江漠说不会爱上任何人，奇怪的是这句话却安抚住了时昭，一句话而已，时昭又恢复成了懂事乖巧的模样，他松开对江漠的束缚，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哥哥，我们回家吧。”

“我不想跟你回去了，我们离婚吧。”

冰面破了以后，虽然还可以过行人，但是寒冷的水已经开始浸没过路人的脚底，倘若佯装无事发生继续在冰面上行走，裂缝只会越来越大，行人最终必然会掉入冰缝里。

江漠在冰缝里泡了三年之久，又或者说在很久之前，时昭就已经潜伏在碎裂的冰面下，用晦涩的眼睛盯着江漠，在江漠没有防备之际，拖拽着江漠的脚踝，将江漠拉了下来。

江漠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他尚且不知道源头所在，他感觉到了自己在时昭身边越来越不正常，无数扭曲疯狂压抑的想法，快要将江漠碾碎。

他想要一口呼吸。

他坐在车里，清冷的眼聚焦于漆黑的前路，“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时昭，我很感激你曾经帮助过我，但是这不可以用婚姻来代替感激。你应该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我也有我想要过的生活，你为江家还的债，我都会还给你。”

这也是江漠为什么没有钱的原因，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和那一套和时昭没有关系的公寓，江漠所有的钱都存在了银行卡里，那是他用来和时昭谈判离婚的筹码。

将所有的钱还给时昭，他和时昭断的干干净净，那么那些疯狂压抑的躁动都会慢慢的平复下去。

“哥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时昭仿佛只听见了这一句话，他柔情的耐心的哄着江漠，屏蔽掉江漠想要离婚的真切诉求。

江漠偏过头，他好看的眉眼起了涟漪，拒绝与时昭再沟通 。

两辆车虽然勉强还能再开，但是外壳撞成这样还是得维修。

这个路段加上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什么行人，时昭打了维修的电话，等着人将车拖走，进入梦乡不久的李几何则匆匆的开车来接时昭和江漠。

接到两人，李几何就意识到时昭和江漠这是又吵架了，他一个头两个大，每天都心惊胆战的害怕江漠和时昭闹出来什么事情来。

这次是两辆车撞在一起，谁知道下次还会发生什么事。

但偏生两边都是佛，李几何哪边都劝不得。

时昭和江漠的关系，因为时昭这次犯规，直接降到了冰点。

江漠面对时昭的那点愧疚感，因为时昭这次的自作主张几乎全部消散。

他无法想象外面的人知道他和时昭的婚姻关系后，他会不会疯掉。

那些人会怎么说？

江漠是替身？

迟早会被时昭抛弃的玩意？

还是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下贱货？

他分明是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毫无波澜的人，但如果咒骂他的内容牵扯上时昭的名字，江漠会失控。

江漠头痛欲裂。

他最近没有新的工作，便一直待在锦园，他会在三楼的电影厅里循环播放老电影。

电影里的男主角穿着白裙子，死在漂亮的蓝天下，鲜红的血和洁白的花成为另一副美景。

杀害男主的正是男主的情人，因为情人太爱男主，而男主太过花心，即便男主后来向情人承诺了一万遍自己会永远待在情人身边，情人依旧在和男主结婚后，从高楼上将男主推了下去。

【死亡让他永远属于我。】

电影说这句台词时，时昭恰巧推门而进，江漠抬头看时昭，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瞬时昭过来，他在距离江漠半米的地方停下，视线扫过江漠没有穿袜子的双脚，极为自然的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上多出一双白袜子，他理所当然的在江漠面前蹲下，双手捧起江漠的脚，给江漠穿上袜子，嘴上叮嘱，“天气变冷了，哥哥赤脚容易受凉。”

江漠嗯了一声，他有洁癖，不让任何人碰，但没有收回踩在时昭掌心的脚，在江漠自己都尚未意识到之际，他的身体先他一步被时昭驯养了，他不觉得这样会有任何的不妥。

时昭继续道：“哥哥说的离婚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

老电影还在播，江漠的看着老电影，但耳朵听不进台词，时昭没在意江漠有没有听他说话，继续道，“哥哥最初答应过我，等他爱上我，愿意和我结婚，我们就离婚，在那之前哥哥要一直在我身边待着，我在努力追他了，而他似乎已经对我有了好感，哥哥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好吗？”

“还是说，是因为哥哥喜欢上了谁，想要和别的人一起生活，才这般迫切的想要和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