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二年八月，前半月都是雷雨天气，月中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了。

这一日天气不热，陆离带着小辛他们在城郊游玩，因为天气很好，游玩的人不少，只是陆离被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引起了注意，

“八月的天气，怎么这么多人风寒？”陆离自顾自地说着。

“想必是前些时日下雨受凉了吧”昭婳在一旁说道。

“或许是吧，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啊，还想玩会儿呢”彩云嘟着嘴抱怨道。

“以后还有许多机会呢”小辛拿着纸鸢安慰着彩云。

“你这还没玩够呢，你们刚刚放纸鸢都出汗了，现在有些起风，容易风寒”

“好吧，少爷您想得周到”

回去的途中，陆离一直在观察街上的行人，

“怎么了？”小辛察觉到陆离的心不在焉。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陆离抚上小辛的手宽慰道。

回去后，陆离还是不放心，写下几味药，让齐光何敬之一起去药铺抓药。

“少爷，抓药做什么，而且还让他们两个人去”彩云不解。

“以备不时之需，你们两个，按照这几味药，附近的药铺有多少抓多少，分成四份，一份送给王雍，一份送到温府，一份送到安远客栈给李迪，剩下的拿回来”

“知道了少爷”

小辛和彩云看着陆离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们知道陆离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陆离猜到的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十日后，一场浩大的瘟疫席卷了整个京城，各大药铺的药被一卷而空，一药难求，平日里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如今寥寥数人。

“少爷，您怎么会提前知晓会有瘟疫，提前让我们去抓药”何敬之本就感激陆离，这次的事情让何敬之对陆离更加敬佩。

“瘟疫不是突然来的，前几日其实很多人已经有症状了，只是那时候还不严重，大家都以为只是得了风寒而已，现在这些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是以前看过我师父的医书上有治疗此类瘟疫的药方”

“已经很厉害了，您还给温府送了药”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几日大家尽量都待在院里，不要出去，出门也得用面巾蒙好”

“少爷，夫人和昭婳从城郊回来的第三日也在咳嗽，这几日也没好转，她们没事吧”彩云很担心。

“彩云，小辛和昭婳今日的药喝了吗？”陆离心中更是担心，之前的那场病导致小辛的身子一直很薄弱。

“已经喝了药了，但是您真的不让我进屋照顾夫人吗”

“不行，不能大家都病了”

“可是您不也进去了吗，而且这几日我们几个都没事，是不是就不会传染给我们呢”

“我得陪在小辛身边，你们还是不可大意”

“知道了，京城现在怕是乱套了”

彩云说得没错，京城现在已经乱套了，有钱人都买不到药，更何况平民百姓了。

“先看看这个药方有没有用，如果有用把多余的药送给邻居，我去看看小辛”

陆离去见小辛并没有进到房里，小辛起初以为只是普通风寒，直到今日彩云跟小辛提起整个京城都有瘟疫了，小辛担心传染给陆离。

“小辛，你开下门，让我见见你”

“你不要进来，会传染给你”

“不会，这几日我都你和在一起，要传染早传染了”

“我不会开门的”

陆离吃了闭门羹，等到午时彩云再次给小辛送药的时候门打开，陆离才趁机进到房里。

“你出去！咳咳”小辛见到陆离进来后退了几步，第一次对陆离大声说话。

“我担心你…”陆离委屈地看着小辛。

“要是你也生病了该如何是好…”小辛语气软了下来。

“我这几天什么事都没有，让我陪着你吧”陆离不放弃。

在陆离的软磨硬泡下，小辛终于让步了。

“你蒙着面巾”

“小辛…”

“不然你就出去”

“好好好，我蒙上了”陆离听话地拿出面巾蒙上。

“昭婳还好吗？咳咳咳…”小辛咳嗽得厉害。

“挺好的，在她房里待着呢，你快去床上躺着”陆离看着小辛咳嗽的模样，很是心疼。

“没事，只是有些咳…”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陆离言语间的宠溺温柔，小辛时刻能感受到。

“陆离…”

“我在呢”

“你要好好的…”

“你才要赶快好起来…说起来惭愧，本来想带你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可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的院里”

“你呀，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这已经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小辛，你…喜欢孩子吗？”

“嗯？”

“对不起……剥夺了你做娘亲的资格”

“陆离…”

“我是想说，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从慈幼院领一个孩子回来”

“真的？”

“当然，如果你同意”

“我当然同意”小辛开心地点了点头。

“等你好起来，等瘟疫过去，我们就去”

“好”

“我想好了，以后我们去西京吧，不去宋州了”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憧憬着未来，一切终究会好起来，可是，事情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昭婳慢慢地好了起来，小辛却变得越来越严重，刚开始只是咳嗽，后面反复发烧，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吃东西也越来越少，齐光好不容易请了大夫来，可大夫开的那些药也就是普通的风寒药方，对小辛并没有什么作用，陆离整日守在小辛身边，越来越憔悴，她害怕小辛醒来后自己不在。

彩云想起以前遇到的余大夫，可是余大夫行踪不定，只知道他之前住在哪的，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京城，陆离让彩云和齐光二人去找，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去找。

夜里，陆离侧身躺在小辛身边，小辛紧皱眉头，急促的呼吸声让陆离的心揪着，过了一会儿，小辛醒来了，

“陆离…”小辛的声音很无力。

“小辛，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

“已经子时了…”小辛喃喃道，她记得上次醒来是酉时，这一昏睡便睡了三个时辰。

“饿不饿？煮了粥，我去给你热热”陆离连忙起身。

“我吃不下…”小辛拉着陆离的衣角。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不行，我一会儿就好，多少吃点…”陆离起身去厨房。

小辛望着床顶，眼角划过泪水，是不是自己真的得到的太多了，所以老天才要剥夺这美好的时光…

“小辛，来”陆离让小辛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喂小辛，陆离看到了小辛眼角未干的泪水，心中一阵酸涩。

还没吃几口，小辛便全部吐了出来，陆离看着小辛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

收拾妥当后，小辛依偎在陆离怀中，此刻小辛是清醒的，只是每说一句话都很吃力。

“陆离…”

“我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余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看这美好的世间，遇到懂你的人要珍惜，知道吗？”小辛如同在交代后事，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陆离了。

“没有如果…”陆离闷闷地说道，眼泪划过脸庞。

“大抵是你太好了，我花光了所有的好运遇见了你，陆离…此生与你相遇，相爱，我已经知足了…”

“你不会有事的，以前每次困难我们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以前，我无法说话，所以我祈求上苍，希望有朝一日能开口说话，能亲口喊出你的名字，如今我能说话了…我拥有的已经很多了…”

“小辛…”

“你答应我…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陆离带着哭腔说道。

“答应我…”

“好…”良久，陆离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再过了几日，小辛几乎整日处于昏睡状态，彩云齐光依旧没有找到余大夫，王雍找来了京城有名的大夫，可大夫摇摇头说已经药石无医了，陆离绝望地跪在大夫面前求他救救小辛，

“大夫，求求你了，救救她”

“公子，老夫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准备后事吧”

“你胡说什么呢！”王雍在门外听到后怒吼道。

“少爷，夫人不会有事的”彩云也哭了，她从未看到陆离如此无助。

大夫走后，陆离让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守着小辛，眼泪一直没干，仿佛小辛感受到陆离的悲伤，小辛的眼角划过眼泪，

“小辛，你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你醒来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很多地方，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陆离无助地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