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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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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器无法检测出你不是——,”西山停顿一瞬,把少女推进货仓之中,“但是划开皮肤,血液会飞溅,他们打算对这艘船里的人进行检测,一群疯子!”

“藏在这里!”他关上金属箱的盖子,“关闭呼吸系统!”

梧六看见光亮缓慢地消失。

她凝望着西山的眼睛,鼻梁,嘴唇,最终来到下巴。

缝隙消失,她陷入一片黑暗。

氧气减少得很快。

她想,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告诉我你会回来。

再唱一首摇篮曲,如果必须要我陷入睡眠的话。

再对我说一次谎,骗骗我吧。

爸爸。

*

睡眠是一场短暂的死亡。

西山——郑溪山在飞船的走廊上奔跑。

他想,人造人会拥有情感吗。

它们尝过多巴胺的滋味以后,会诞生情绪吗?

它们有人的意志吗?

它……她,真的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后隐藏着什么吗?

郑溪山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胃液翻腾,食管烧灼。

对面走来一队人,手上拿着制暴的武器。

郑溪山缓步,举起双手。

那队人走到他的面前,拉过他的左手,在手臂内侧剌开一道口子。

刀刃血槽顷刻填满,一道透明的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上。

“多巴胺指数正常。”行动人员说道,“感谢您的配合,这是给您造成不便的补偿金,您可以离开了。”

他们并未看郑溪山的脸,从他身边走过,那队人里有人拿着探测仪,检测到过量多巴胺就会滴滴叫。

郑溪山拉下袖口,藏起愈合好的伤口。

透明的药膏留在原处,变成了一层保护膜,同时也成为了他“人类”的证明。

他没看见离晚。

自从机械之都降落又起飞之后,这个女人的行踪就越发扑朔迷离。

他没法不往坏处想。

……

离晚站在监控室里,飞船船长正在密切地关注着各个显示屏,生怕错过一点信息。

“这……您看?”船长倒吸一口气,“乘客已经快全部排查完了。”

离晚嗯了一声:“继续。”

“嗯、哎!”

她眼珠转动,忽地让人调出一段录像。

“这里是?”

监控员说:“B区的仓库,船舱编号是z8-06。”

离晚低头,在终端上发送出一条信息。

数秒后,回复到达了。

离晚念出上面的内容:“需要能制造的……型号是C02。”

她呼出一口气。

再抬眼时,那份犹豫和怯懦已经完全不见了。

“我出去一下,”她打了个招呼,“继续排查。”

“是!少尉!”

……

“嗤——”

气压猛地降低,飞船开始准备降落。

接近零下二十度的仓库,白色的结晶覆盖在仓库墙壁上。

离晚打开仓库,左耳钝痛。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排查完,将旅客都安顿好。

郑溪山会被“归档”到休息室内,他有很大可能在那里随机应变,她借调来的行动队员在飞船行进的中途从中转空间站跃迁而来,悄无声息地完成入舱。

在接到队友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在脑中策划完成了这一切。

郑溪山作为原·帝国实验室的天之骄子,单人即可和联邦谈判的科学怪人,她不敢赌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秘密武器。

如果他的目的是销毁056号,那么自己的行动将功亏一篑。

在飞船抵达赤色星球,也是这艘飞船的终点站时,星球的管理人会和她对接,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将人造人交给他们,随后就可以返回有之都。

不管军团是死是活,她都要回去把那些混蛋的尸体捡回来。

离晚无视掉自己脑内的轰鸣,如同一台机器般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她来到这间仓库,不知为何感觉刺痛。

她如机器的思绪线程出现一丝波动。

她开始想,郑溪山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让如此幼小、柔弱的机体呆在零下二十度的空间内。

这里只有密封的铁皮箱子,哪里有空间藏匿一具身体?

离晚环顾一圈,最终把视线放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铁匣子上。

她放轻呼吸,把手贴在箱子上——

砰砰。

砰砰。

心脏在里面跳动。

离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她的所有情绪、机体的触动,好像都被掌控了一般,它们在她的耳边絮语:拿下来,拿下来,打开它。

就像打开你自己这样。

打开祂。

…离晚猛地清醒过来。

她撞上一双冰冷的眼睛,两秒后,她跌坐在地,身体摔向一边,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箱箧内的少女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被折叠在狭小的箱子里。她几乎快要僵硬掉,头肩姿势奇怪,衣服皱在一起,脖颈上丝带散乱,露出没有血液流出的针孔。

噗嗤,噗嗤。

好像气压的声音。

从她僵硬的身体里传来。

离晚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悲哀和后悔、愤怒,喜悦,无数种感情被大脑识别,她小小的身体,在一瞬间塞下数千亿个灵魂,这些灵魂累生累世的感受和经历被抓碎在她的五官里。巨大的潮流冲刷她脆弱微小的身体

这种颠倒和混乱的感受让离晚一瞬间失去了“意志”,她无法思考,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不明白眼前正发生着什么。

仓库门打开,气压逐渐平衡,她听见的声音逐渐消失。

离晚眼泪和涎水混合在一起,她只能睁大眼睛,看见白色的灯光不断地在世界里扩大。

那方小小的箱箧散发着银白色的月辉,月辉之中,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顶出来。

脑袋牵扯出肩膀,胸脯,一只扶着铁箱边缘的手臂。

离晚这才看见她的脖颈——因为暴露而开裂的皮肤,精密的摆线,黄金色闪耀的丝线。

人造人转动身体。

离晚无意识地注视她半掉出的眼珠,将落未落地悬在眼眶内。

没有意识的离晚捕捉到眼球的感情。

好像在哭泣。

*

人造人会拥有感情吗?

此时的离晚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数十年后,又有人找到她。

他们问彼时叛离出联邦的前任中将,她立下的那起了不起的军功中,俘虏的那个失去控制的人造人,是否真正拥有感情。

只是一任流民的离晚把星球的垃圾捡到背篓中,她沉默寡言,对陌生的来客没有好脸色。

这个问题联邦探寻了无数年,提了无数次。

离晚始终只有一个回答:

“她远比人类所想象的更像人类。”

没有人能理解这位自寻死路的前任将士。

因为她选择将自己的未来安葬在一颗废弃的行星环上,日复一日地,代替机械之都修复这座无人的都市。

而那里,在联邦日新月异的发展后,已经成为最落后的垃圾星域之一。】

……

范伽喝了一大口酒,从失温的状态回过神来。

拍摄不会真的让他们呆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里,也不会让重要的女演员倒在地上不起来。

这个长镜头在江息从箱子里爬出来之后就结束了,她们还要继续刚才的拍摄,对她在箱子里的那一幕做一些特写。

范伽特地去问江息,那个姿势蜷缩在箱子里不难受吗?

江息扶着脖子,一瘸一拐地说:“啊?”

范伽不问了。

江息的脖子上需要安装金属仪器,内部填满颜料,而外部边缘需要用真正的金属。为了重现人造人的异人感,和从箱内“复生”的诡异场景,金导和江息谈话无数次,终于敲定这一般拍摄方案。

只可惜,受伤的不只有摇臂,还有江息的颈椎。

她从脖子上卸下原来的装置,在拍摄开始前扔给了朱律。

那个时候道具还在赶制她的内部构造,实在没空收纳一个小小的金属环,她只好扔给值得信任的执行导演,然后就飞快地赶路。

剩下的内容会在回到S市的摄影棚进行拍摄。

江息在心里琢磨着,休息了一小会儿,被金熙榕叫回去,乘热打铁补全镜头。

这天拍摄完,江息凑在金熙榕旁边,可怜兮兮地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回S市。

“怎么?”金熙榕好笑道,“你有急事?”

江息想,其实也没有很急。

只是想快一点和喜欢的人见面。

“你等着吧,”金熙榕计算着日子,“最多还有一周。”

事实上,金熙榕还是说的保守了。

三天后,她面露喜色地告诉大家,G市的拍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

所有人收拾东西,摇摇晃晃地坐上大巴,去往机场。

这次金熙榕给他们放了一段时间的假,假期结束后,演员们被召回组里。场景已经搭建好,赤色星球的小型设施也全部准备完成。

周离穹罕见地继承了在G市的状态,以异常优越的演技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范伽一如既往地负责,她一直是实力派,在S市的一个月,她好像被激发出了一种狠劲。别人不知道是谁惹了她,中途来探班(监工)的许天旗却很清楚。

在杀青那天,他请大家吃了一顿大餐。

他说,要感谢大家的付出,剧组能有如今的成就,能有如此优秀的作品,离不开在座每一位的努力。

他说了很多场面话,被金熙榕拿酒堵了嘴巴,再似笑非笑地说:“天旗娱乐还是个正在起步的小公司。”

其他人默默不语,范伽尝出味道,笑起来。

她起身,异常郑重地敬了许天旗一杯。

他们都知道,范伽大概是要被纳进许天旗的保护伞下了。

……

江息走出酒店,冬日的风猛地挂到脸上,她把围巾一拉,遮住半张脸。

扯过帽子,钻进于衾鸿开来的车里。

“还是去青园吗?”于衾鸿启动发动机,问。

江息整理着发型,回消息:“不急,我先问问。”

于衾鸿老实:“噢。”

过了一会儿,后座的人回复他:“开车吧,青园。”

“好嘞。”

江息闭上眼,让酒精慢慢消解。

她开始回想这一个月,自从机械之都和飞船船舱的剧情完全结束后,金导就把他们一车飞回S市。

她落地就和左佑安交代好,但不巧,左影后正在另一个城市做理疗。

最后她们只见了一面。

那天没什么好说的,左佑安请她到家里坐坐,两人说了会闲话,吃了顿晚饭,当晚又回了剧组。

临别之前,下了很大的雨。

江息看着雨幕,说:“我不想走了。”

左幺在她身后笑。

江息回头,左佑安靠着玄关的墙壁,笑着看她。

“我家有客房。”她说,“你要是不想走,也可以住下来。”

江息小指颤动,她刻意回避了视线,去看雨幕。

深黑的夜空,透明的雨水就那样打下来,江息一瞬间联想到郑溪山手臂上的那层透明的膜。

但这是会融化的膜。

房内开了暖气,窗外没那么清晰,江息从深色的窗户上偷看见左佑安。

她正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眷恋的眼神望着某个人的背影。

江息被烧灼得想要逃跑。

她偷偷深呼吸。

笑声越来越清晰。

“你是不是在紧张。”左佑安问她。

“雨太大了。”江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要不……你送送我?”

“真要走吗?”

江息无辜回头。

左佑安挑眉,故作可怜,“我都这么邀请你了?”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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